诗式


唐代皎然※著。五卷。世传《续百川学海》、《唐宋丛书》、《历代诗话》、《学海类编》等本《诗式》,均仅一卷。惟陆心源《十万卷楼丛书》所收《诗式》为五卷足本,后《丛书集成》(初编)即据此本排印。

《诗式》编定于唐德宗贞元五年(789),为皎然晚年所著。撰写的目的乃是要为后学标示出诗歌创作的法度和样板。全书于卷一之前、卷一中间、卷五之前各有小序。卷一的前半部分集中阐发有关诗歌的理论主张和具体格法。卷一的后半部分及以下各卷,分为“不用事”、“作用事”、“直用事”、“有事无事”、“有事无事情格俱下”五格,附举前人诗作近五百则以为实例,间或亦有评论相穿插,前两卷的例诗还依“辨体有一十九字”注明了所属的体格。在《诗式》中,皎然以道为本,兼取释、儒,对诗歌的艺术规律进行了较为深入的探索。

《诗式》论诗重视“自然”。书中反对“酷裁八病,碎用四声”,“斤斧迹存,不合自然”的创作倾向,列“诗有五格”而以“不用事”为第一,称赏曹植诗“语与兴驱,势逐情起,不由作意,气格自高”,推祟谢灵运诗“真于情性,尚于作用,不顾词彩,而风流自然”。然而,皎然所讲的“自然”并不是指绝对排斥人工的纯粹天然,而是指一种建立在艰苦构思和精心锤炼基础之上的化境。针对着“不要苦思,苦思则丧自然之质”的主张,皎然强调:“夫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取境之时,须至难至险,始见奇句;成篇之后,观其气貌,有似等闲不思自得,此高手也。有时意静神王,佳句纵横,若不可遏,宛如神助。不然,盖先积精思,因神王而得乎!”皎然还提出,诗歌应做到“至险而不僻,至奇而不差,至丽而自然,至苦而无迹”。这一将“自然”与“苦思”相统一的思想,含有一定的辩证因素。

《诗式》从不同角度阐述了初学诗者须遵从的艺术原则,其中多贯穿着防偏激,执中道的审美观念。如“诗有四不”则讲:“气高而不怒,怒则失于风流;力劲而不露,露则伤于斤斧;情多而不暗,暗则蹶于拙钝;才赡而不疏,疏则损于筋脉。”“诗有二要”则讲:“要力全而不苦涩,要气足而不怒张。”“诗有二废”则讲:“虽欲废巧尚直,而思致不得置;虽欲废词尚意,而典丽不得遗。”“诗有四离”则讲:“虽有道情,而离深僻;虽用经史,而离书生;虽尚高逸,而离迂远;虽欲飞动,而离轻浮。”这些要求虽然琐碎,但确实体现了皎然对诗歌创作艺术规律的辩证领悟。

有关“取境”※以及“文外之旨”※的论述,是《诗式》中较有价值的部分。所谓“取境”,乃指诗歌意境的缔构与创造。皎然讲:“夫诗人之思初发,取境偏高,则一首举体便高;取境偏逸,则一首举体便逸。”说明了意境的确立是诗歌创作的关键环节,它决定着诗歌的艺术品格。皎然对“文外之旨”也十分重视。他认为好诗应包蕴多重涵义,“虽词归一旨而兴乃多端”,也就是说应做到“情在言外”,“旨冥句中”;读者则应能超越表层字句,体察言外意旨,达到“但见性情,不睹文字”※的境地。实际上,具有“文外之旨”,正是诗歌意境的一个突出特征。显然,皎然的见解,在一定程度上丰富了当时正臻于成熟的诗歌意境※学说。

《诗式》另一方面的重要内容,是对诗歌风格的区分。皎然借鉴前人而又有所拓展,将诗歌风格归纳为“高、逸、贞、忠、节、志、气、情、思、德、诫、闲、达、悲、怨、意、力、静、远”十九体。在对各种风格的具体诠释中,包含了一些值得注意的看法。如解“情”为“缘境不尽”,强调了诗歌中“情”的蕴藉幽深及其对“境”的依赖。又如解“静”为“非如松风不动,林狖未鸣,乃谓意中之静”,解“远”为“非如渺渺望水,杳杳看山,乃谓意中之远”,主张诗歌应不拘物色形迹而追求整体意境。至于皎然将“高”、“逸”二体冠于众体之首,则表明了他欣赏冲淡、闲适、超逸诗风的特定趣向。

皎然关于诗歌发展中“复”与“变”关系的看法,也富于启示性。“复”即“反古”,也就是承袭古人;“变”即“不滞”,也就是革新创造。在“复”与“变”这两者之间,皎然所强调的是“变”。他反对“惟复不变”,推重“前无古人,独生我思”的创新意识,认为:“复变二门,复忌太过,诗人呼为膏肓之疾,安可治也?”“夫变若造微,不忌太过,苟不失正,亦何咎哉?”这种立足于新变的文学观,有着明显的积极意义。与此相联系,皎然不满于一味贬抑齐梁诗歌的议论,认为诗歌有自己的发展规律,齐梁诗与建安诗相比较,“可言体变,不可言道丧”;同时,他对“复多变少”的陈子昂却颇有微词。

另外,《诗式》还论及了诗歌的体势、声律、比兴、用事、构思等问题,其见解亦可供参考。

就总体而言,《诗式》确为一部在诗歌理论史上占有突出位置的著作。它总结了诗歌创作的艺术经验,不仅在唐代诸多“诗格”中出类拔萃,而且对晚唐司空图※等后世诗歌理论家的学术见解产生过重要影响。元代辛文房在《唐才子传》中称其“议论精当,取舍从公,整顿狂澜,出色骚雅”。明代胡震亨※《唐音癸签》※则称其“时有妙解”。不过,《诗式》一书也存在着某些缺陷。其论诗歌创作,高张诗人的“天机”、心性,却在一定程度上忽略了现实外物的感发作用;其列举历朝诗作,时有疏漏不当之处;其文字表述,间或也有过于玄虚的弊病。

今人李壮鹰有《诗式校注》(齐鲁书社1986年初版),校勘谨严,注解详实,并在编次上略作更动,为研究者提供了便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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