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宽夫诗话


蔡居厚※撰,三卷。原书佚,清末朱绪曾于书肆得一旧抄本,乃从《苕溪渔隐丛话》中辑得者。罗根泽《两宋诗话辑校》、郭绍虞《宋诗话辑佚》分别辑得八十六则和八十七则。内容以品评诗人诗作为主,兼及其他。

蔡宽夫论诗崇尚自然:“天下事有意为之,辄不能尽妙,而文章尤然。文章之间,诗尤然。世乃有日锻月炼之说,此所以用功者虽多,而名家者终少也。……若‘吟成一个字,撚断几茎须’,不知何处合费许多辛苦?”“诗语大忌用工太过,盖炼句胜则意必不足。语工而意不足,则格力必弱,此自然之理也。‘红稻啄余鹦鹉粒,碧梧栖老凤凰枝’,可谓精切,而在其集中,本非佳处;不若‘暂止飞乌将数子,频来语燕定新巢’为天然自在。”对诗中用事※,亦主张浑然天成,以不见牵强之迹为上。评李商隐诗说:“义山诗合处信有过人,若其用事深僻,语工而意不及,自是其短。世人反以为奇而效之,故昆体之弊,适重其失。”用事深僻不仅是西昆派,连王安石、黄庭坚等都有这种倾向,所以蔡宽夫此语是对当时诗坛痛下一针砭。而对晚唐人借子为紫,借洪为红,将“黄叶”对“子规”,“樵子”对“葛洪”,并立为“假对格”尤其不满,斥之为“痴人面前不得说梦也”。又专有一则抨击晚唐人妄立格法:“唐末五代,流俗以诗自名者,多好妄立格法,取前人诗句为例,议论锋出,甚有师子跳掷,毒龙顾尾等势,览之每使人拊掌不己。大抵皆宗贾岛辈,谓之贾岛格,而与李、杜特不少假借。”所谓“格法”,是欲将诗歌创作归纳为各种套路,使初学者有方法可学,有门径可依,格调低下自不待言,李淑《诗苑类格》※正是这种倾向的集中体现。蔡宽夫崇自然,对此不屑一顾。在流派盛行,门径各别的北宋诗坛,这一批评依然有其现实意义。

此外,《蔡宽夫诗话》在评论、考证方面多有发明;如:“晋宋间诗人造语虽秀拔,然大抵上下句多出一意。如‘鱼戏新荷动,鸟散余花落’,‘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之类,非不工矣,终不免此病。其甚乃有一人名而分用之,如刘越石‘宣尼悲获麟,西狩泣孔立,谢惠连‘虽好相如达,不同长卿慢’等语,若非前后相映带,殆不可读,然要非全美也。唐初余风犹未殄,陶冶至杜子美,始净尽矣。”晋宋诗人造语有病,句式雷同,语意重复,初唐犹未能免,直陶冶至盛唐才臻完美。蔡宽夫揭示出这一长期演进的文学史现象,具有历史发展的眼光。又如:“乐天既退闲,放浪物外,若真能脱屣轩冕者,然荣辱得失之际,铢铢校量,而自矜其达,每诗未尝不着此意,是岂真能忘之者哉!亦力胜之耳。惟渊明则不然。观其《贫士》、《责子》与其他所作,当忧则忧,遇喜则喜,忽然忧乐两忘,则随所遇而皆适,未尝有择于其间,所谓超世遗物者,要当如是而后可也。”对于白居易、陶渊明二人的诗歌,蔡宽夫指出表面上的相同和实质上的不同,分析鞭辟入里。其余如辨析蜂腰鹤膝之病;考证杜诗“乌鬼”为当地鬼神之名等,皆有真知灼见,为后人所信服。《诗话》持论公允,考证详赡,然亦间有疏舛,如论双声叠韵条,就受到周春的驳斥。要之,瑕不掩瑜,是一部重要的宋人诗话著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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