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东阳※撰。李所著《怀麓堂文集》,内有《诗话》一卷,单行者即称《怀麓堂诗话》,亦称《麓堂诗话》。凡一百三十多则,是一部以理论批评见长的诗话著作,较全面地反映了李东阳的诗歌主张。
李东阳论诗大抵偏重艺术特征,但出发点却是儒家的诗教说:“诗在六经中别是一教,盖六艺中之乐也。乐始于诗,终于律,人声和则乐声和。又取其声之和者,以陶写情性,感发志意,动荡血脉,流通精神,有至于手舞足蹈而不自觉者。后世诗与乐判而为二,虽有格律,而无音韵,是不过为排偶之文而已。使徒以文而已也,则古之教,何必以诗律为哉?”诗歌与散文的最大区别在于诗歌的音乐属性具有强烈的感染力量,李东阳着眼于诗与乐的联系,由此形成了格调说:“诗必有具眼,亦必有具耳。眼主格,耳主声。闻琴断知为第几弦,此具耳也;月下隔窗辨五色线,此具眼也。费侍郎廷言尝问作诗,予曰:试取所未见诗,即能识其时代格调,十不失一,乃为有得。”眼主格,格即诗的体格,耳主声,声即诗的声调,合而言之,即所谓的格调。此处虽体格与声调并举,相比之下,李东阳更重视诗的声调特征:“陈公父论诗专取声,最得要领。潘应昌尝谓予:诗,宫声也。予讶而问之,潘言其父受于乡先辈曰:‘诗有五声,全备者少,惟得宫声为最优,盖可以兼众声也。李太白、杜子美之诗为宫,韩退之诗为角,虽百家可知也。’予初欲求声于诗,不过心口相语,然不敢以示人,闻潘言始自信,以为昔人先得我心。”自沈约倡四声八病说以来,诗歌声韵研究取得显著发展,李东阳的独得之秘在以五声喻诗,严羽曾说:“孟浩然之诗讽咏久之,有金石宫商之声。”意思大致相似,惟不及李东阳全面精深。李在这方面的言论还有:“诗用实字易,用虚字难,盛唐人善用虚,其开合呼唤,悠扬委曲,皆在于此。用之不善,则柔弱缓散,不复可振,亦当深戒。”“长篇中须有节奏,有操有纵,有正有变。若平铺稳布,虽多无益。唐诗类有委曲可喜之处,惟杜子美顿挫起伏,变化不测,可骇可愕,盖其音响与格律正相称,回视诸作,皆在下风。”都很有见地,《诗话》中此类言论所占比重甚大,《四库全书总目提要》评为:“其论诗主于法度音调。”由于过份强调这方面的内容,也造成某种理论上的偏颇。
李东阳诗论的另一特点,是祖述严羽,推崇唐诗。《诗话》写道:“六朝宋元诗,就其佳者亦各有兴致,但非本色,只是禅家所谓小乘,道家怕谓尸解仙耳。”“宋诗深,去唐却远;元诗浅,去唐却近。顾元不可为法,所谓‘取法乎中,仅得其下’耳。”“唐人不言诗法,诗法多出于宋,而宋人于诗无所得。所谓法者,不过一字一句,对偶雕琢之工,而天真兴致,则未可与道。其高者失之捕风捉影,而卑者坐于粘皮带骨,至于江西诗派极矣。惟严沧浪所论超离尘俗,真若有所自得,反复譬说,未尝有失。”从上述言论,可以看出严羽的诗歌理论对李东阳的巨大影响。在这些方面,他和七子的诗歌主张十分相近,因此,王世贞说:“长沙(李东阳)之于何(景明)李(梦阳),其陈涉之启汉高乎。”(《艺苑卮言》)但他对宋诗尚未一概抹煞,如对苏轼、黄庭坚、陈师道、陈与义、陆游、杨万里等诗人虽有微词,仍肯定他们的成就,不像七子那样走极端。
李东阳反对刻板地摹拟古人,他认为:“诗贵不经人道语。自有诗以来,经几千百人,出几千万语,而不能穷,是物之理无穷,而诗之为道亦无穷也。”主张诗歌语言贵在创新,识见明显高过七子,因此,他对那些一味拟古,“不但字面句法,并其题目亦效之”的诗作深表不满,认为“开卷骤视,宛若旧本”,但他的这一主张贯彻得并不坚决,自己也有不少摹拟之作,尤其对盛唐李杜等人“极力摹拟,恨不能万一耳”。
总之,李东阳在朋代诗坛上,是一个转变风气的关键人物,所著《怀麓堂诗话》对前后七子、公安三袁及钱牧斋、王士禛、沈德潜等均有影响。
《怀麓堂诗话》,《四库全书总目》著录于集部诗文评类。《知不足斋丛书》、《历代诗话续编》、《丛书集成》均收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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