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室谈诗


明赵士喆※撰。此为赵谈诗著作。全书共分上、下两卷:上卷为总论,计有二十四条;下卷四十三条,其中论各种诗体二十一条,列论诸家二十二条。诗体论及四言、五言古、七言古、五言律、七言律、五言绝、七言绝等;诗法论及其选字用词、声韵、对偶之法:所论诸家,上自《诗经》、魏晋,下迄明代,颇为严整。尤以论明代诗人、诗学、诗派为公允。

作为明末遗民,赵氏颇忠心明室,明亡后,即偕二子遁迹山中,有不食清粟之风节,又曾著《星纲录》、《建文年谱》;作为诗论家,赵氏颇受杜甫奉儒守官思想的影响,故其论诗,亦持儒家诗教。其自明著书宗旨说:“诗莫盛于《三百篇》,谈诗者莫精于孔、孟。孔子曰:‘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群,可以怨。’孟子曰:‘以意逆志,是为得之。’则诗之妙尽矣。”“自四言变为选体,又变为歌行、律诗,对偶精工,未免以文害辞,以辞害意。然真能得孔、孟之旨者,即对偶中自饶神理,不惟律绝不异于风雅,宋词、元曲亦原不异于律绝,此吾谈诗之第一义也。”论诗歌创作,“莫盛于《三百篇》:论谈诗者,“莫精于孔、孟”,此颇有刘勰《文心雕龙》“征圣”、“宗经”之意。至于历代诗体、诗学发展,赵氏颇为通达,但仍须以“圣”、“经”之旨为归。由于赵氏所执儒家诗教,故对杜甫理解颇深刻,学杜之论,亦颇中肯:“然学杜者如之何,无以杜诗学杜诗,而求杜诗之所从出,则不铢两揣摩,启口声容已得少陵之神髓矣。”赵氏提倡学杜当学其根本,忠君、爱国、爱民,则庶可得其神髓,此实高于前后七子学杜甫“格调”之论。

赵士喆身处明末,对明中叶前后七子、公安三袁、竟陵钟、谭之论有深切的体会,又其人虽往,其论犹在,党同伐异,淆乱之情,在所难免。故赵氏“来往哲名言,友朋诸论及管窥之偶得者,汇为一帙。”作《石室谈诗》,意在权衡复古、竟陵诸派,折中格调、性灵之论,其所持论皆公允,如第五条评王世贞《艺苑卮言》:“确乎为后学之必遵。其所短者,深于法而浅于情,重于词而轻于理,此取于流连光景之资,于所谓兴、观、群、怨者未曾着眼。钟、谭二子,仍出豪杰之谈、一扫文人之窠臼。略体格而遵性灵,诗人之妙,有在于牝牡骊黄之外者。弇州不能识而彼独识之;其所评诗有通于性命,经济之旨者,弇州不能言而彼独言之。所云弇州不逮者此也。然竟存矫枉,太逞偏锋,又长于论古诗而短于论近体。”“余以此道,譬之八股。师弇州者,高可决科,次者亦有庠序;师钟、谭者,高则垂世,下则不足保其青衿矣。故学诗未成者,不可不服膺元美(王世贞),诗格稍就者,不可不参酌钟、谭。”此论大善。可谓不偏不倚,不折不扣,尤于复古、性灵二派之优劣弊端,皆剖析入理,其公允持平,纵使王世贞及钟、谭诸子当面对质,亦当敬谢称服。

赵氏感叹诗坛风气之变,感于执此攻彼,不知调和综合的时弊,《石室谈诗》第十七条说:“予犹记二十年前与宿氏评诗,止知二李(李梦阳、李攀龙),未免重格调而薄性灵。十余年来,三尺之童,矢口皆钟、谭一派。献吉之大,于麟之高,尽成刍狗,…予于是不能无惑。”此论不仅折中二李、钟谭;调和格调、性灵,亦见二派之消长,时风之所趋,识者之忧患,以一明人口吻道之,非惟见赵氏识力之精湛,亦可为治明诗史者提供一生动真实之史料。

明亡,赵士喆偕二子入山遁迹,其谈诗“石室”,或为其山中居室,未可知也。然此书其自署作于“癸未仲春”,即明崇祯十六年(1643),为明亡前一年,第二年即清顺治元年(1644),抑或赵氏不纪清人年号,是亦可疑者。明之将亡,诗坛仍流短飞长,攻伐不止,实为可悲者。由撰年可知,赵氏菁此,或恐有调停诗论“内战”,收束有明一代诗学之意。读者诸君,不妨忖度之。

有永厚堂所印《东莱赵氏楹书丛刊》本,民国二十四年(1935)刊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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