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轼
徐熙杏花
江左风流王谢家(1),尽携书画到天涯。
却因梅雨丹青暗,洗出徐熙落墨花(2)。
赵昌芍药
倚竹佳人翠袖长,天寒犹着薄罗裳(3)。
扬州近日红千叶,自是风流时世妆。
赵昌踯躅
枫林翠壁楚江边,踯躅千层不忍看(4)。
开卷便知归路近,剑南樵叟为施丹(5)。
这三首诗选自苏轼《苏东坡全集》后集卷七。陈邦彦《历代题画诗类》卷八七、八八著录此三诗,分别题为《王进叔所藏徐熙杏花》、《题赵昌芍药》、《题赵昌踯躅》。“路近”,《诗类》作“客路”。
王进叔是苏轼的朋友,他在宋哲宗元符三年(1106)出任岭南监司。这一年八月,苏轼自儋州渡海至廉州,又经容、藤州,到达广州,与王进叔相遇。进叔自京城带来许多书画藏品,以便随时赏鉴。他拿出一幅徐熙画的《杏花》,四幅赵昌画的《四季花》,给苏轼欣赏,东坡为此题了五首诗,每画一首。这里选评五首诗中的第一首《徐熙杏花》、第二首《赵昌芍药》、第三首《赵昌踯躅》。
《徐熙杏花》的前二句,是五首诗的总述,交代了王进叔携书画到广州的雅举。第三、四句才绕回到徐熙的《杏花》图上,先用顿笔,“却因梅雨丹青暗”,梅雨天空气湿润,画幅生出霉点,“暗”了丹青。结句才归到正题上,经过揩拭,洗尽画上的霉点,露出徐熙《杏花》的真面目,使诗人一饱眼福。
《赵昌芍药》开端两句,运化了杜甫《佳人》的诗句,迅即着题,描绘了画面上芍药的色泽、形貌和风神。赵昌所画的这株芍药敷采时,明润匀薄,好像穿上“薄罗裳”,色彩素雅,楚楚动人。杜甫的《佳人》诗,叙述一位出身名门、迭遭厄运的淑女的一生遭遇,寄慨很深,陈式评此诗“末两句(即‘天寒’两句),则言佳人凄楚堪怜,清操自得也”(《杜意》)。苏轼运化这种艺术意想入诗,正是巧妙融合物性和人情,将自己的坚贞清正的孤高情操赋予芍药花。诗的后半首,苏轼将近日扬州趋尚红芍药,与赵昌所画的淡雅芍药比照,寄托了另一种感慨。扬州盛产芍药,天下闻名,胡仔《苕溪渔隐丛话》引苏轼语,说:“扬州芍药为天下冠。”红芍药是芍药的一种品种,北宋时扬州人崇尚它,成为当时的“时世妆”。苏轼对待赵昌笔下的芍药和扬州时尚的芍药,有着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他特别爱重淡雅的芍药,厌鄙红艳的芍药,并借花寄慨,辛辣地讽刺那些趋炎附势、竞爱“时世妆”的人。诗人独特的审美情趣和深远的寄托意蕴,带给读者以耐人寻味的艺术享受,使这首题画诗呈现出鲜明的艺术特征。
《赵昌踯躅》是一首借着题画,抒发怀乡情思的诗篇。首二句点明画上踯躅生长的地点。枫林映带,千层杜鹃花开在长江边的蜀山翠壁上。画家是蜀人,画上的踯躅是蜀山之花,当长久地过着羁旅生涯的四川籍诗人苏轼看到这幅踯躅画时,怎能不触发起深深的思乡情怀呢?“不忍看”三字,深刻地揭示出诗人观画时的深层心态。第三句,紧承上面的诗意,说打开赵昌的画卷,便知从剑南到眉山归路很近,诗人的想象力一下子飞到了故乡。“剑南樵叟为施丹”,剑南画家赵昌施用丹红,点染出千层踯躅。结句,诗又回到画面上,拍合画题与全篇诗意。这首诗抒写了诗人长期远贬他乡、思归心切的真实情思,情味深长,是一首好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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