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先漱玉亭
高岩下赤日,深谷来悲风。
擘开青玉峡,飞出两白龙。
乱沫散霜雪,古潭摇清空。
余流滑无声,快泻双石珙。
我来不忍去,月出飞桥东。
荡荡白银阙,沉沉水精宫。
愿随琴高生,脚踏赤鲜公。
手持白芙蕖,跳下清泠中。
栖贤三峡桥
吾闻太山石,积日穿线溜,
况此百雷霆,万世与石斗?
深行九地底,险出三峡右;
长输不尽溪,欲满无底窦;
跳波翻潜鱼,震响落飞狖。
清寒入山骨,草木尽坚瘦。
空漾烟霭间,澒洞金石奏。
弯弯飞桥出,潋潋半月彀。
玉渊神龙近,雨雹乱晴昼。
垂瓶得清甘,可咽不可漱。
苏轼
开先,佛寺名,南唐中主李璟所建,在庐山南麓星子县境内。栖贤,谷名,在庐山南五老峰与汉阳峰之间。作者之弟辙《庐山栖贤堂记》有云:“谷中多大石,岌“嶪”相倚。水行石间,其声如雷霆,……行者震掉,不能自持。虽三峡之险不过也。故其桥曰三峡。”汉枚乘在一封上吴王濞的信中说:“太山之雷(同溜)穿石,……水非石之钻,……渐靡使之然也。”这也就是俗话说的水滴石穿。线溜,像线一般细的水流。九地,地的最低处。九非实数,只是用以形容事物之最。春秋时,中原尚右,楚人尚左。汉以来也是以右为尊为胜。
《庐山二胜》总题下有小序云:“余游庐山南北,得十五六,奇胜殆不可胜纪,而懒不作诗,独择其尤佳者作二首。”庐山,古往今来的诗人画师不知道为它消耗了多少心灵和彩笔。苏轼来游,一方面认为它“奇胜殆不可胜纪”;一方面又“独择其尤佳者作二首”,这就显示了他在选择题材和主题时,注意到了避免和前人相犯,这也就是在考虑如何推陈出新的问题。可是在落笔的时候,他写的恰是开先瀑布与栖贤激流,都是水,而且都是庐山之水。这,又是故意和自己相犯了。可是,如我们所看到的,这两篇诗写得多么富于独创性。前篇前半从虚处落笔,对瀑布没有作过多的正面刻画。后半由虚转幻,化人间为仙境。在自己久谪黄州,至此环境略有改善,而前途仍然未卜的时候,诗人产生这种出尘之想,是完全可以理解的。后篇主要是正面刻画了激流之险以及自己与之相适应的广阔胸襟。观物既工,造语尤妙。其中如“清寒入山骨,草木尽坚瘦”之写高山植物,真可谓体物浏亮,前无古人。这两篇是互相衔接的,可又各开生面。在艺术创作中,不重复别人固然难,不重复自己则更难。作为一位伟大的作家,苏轼既考虑到避免和前人相犯,却又敢于故意和自己相犯。这正是一件事的两面,给人的启发可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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