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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诗诗(三十首选二)

论诗诗(三十首选二)


曹刘坐啸虎生风,四海无人角两雄。

可惜并州刘越石,不教横槊建安中。

东野穷愁死不休,高天厚地一诗囚。

江山万古潮阳笔,合在元龙百尺楼。

元好问

开创以绝句论诗这种体制的人,是唐代大诗人杜甫,他的《戏为六绝句》针对当时诗坛的积弊,提出了自己对诗歌理论的真知灼见。以后各代的诗人从者如流,特别是元好问的《论诗三十首》被认为是比较系统地用绝句形式来表达诗歌理论的重要诗作。这里所选的是其二、其十五。

其二主要论“建安诗人”。建安是东汉献帝的年号(196—225),这是中国文学史,特别是诗歌史上一个辉煌的时代,出现了文人诗的创作高潮,俊才辈出。他们中的代表诗人是“三曹”和“七子”。

“其二”开头所说的曹刘,“曹”指“三曹”中的曹植,字子建,是曹操的第三个儿子。他被认为是“建安之杰”,“骨气奇高,词采华茂”。(钟嵘《诗品》)。“刘”指的是“七子”中的刘桢,字公干,他的五言诗名重一时,被认为自曹植以下第一人。他的作品“真骨凌霜,高风跨俗”。这里以曹刘代表建安诗人,赞美他们闲坐啸咏,有虎啸生风的、震人心魄的力量,四海无人可以伦比。“虎生风”本自《易·乾》“云从龙,风从虎”。

刘越石,西晋末年诗人,他的诗“慷慨激昂,悲壮动人”,他曾任大将军,都督并州诸军事。诗人认为他能与建安诗人并肩,可惜没有生在建安时期,与他们同列。“横槊赋诗”出自元稹《唐杜工部员外郎杜君墓系铭》:“曹氏父子鞍马间为文,往往横槊赋诗……”刘越石也是武将,诗风又相近,所以这么比较。

从这首诗可以看出,作者所赞美的是那些贴近时代,有充实内容,激越情怀,刚劲笔触的风格。

“其十五”以孟郊和韩愈作比。孟郊,字东野,一生贫困,又以“苦吟”著名。欧阳修说他“以诗穷至死,而平生尤喜为穷苦之句”(《六一诗话》)。所以说“东野穷愁”,“死不休”、“诗囚”,则意在于他的“语不惊人死不休”,韩愈说他“钩章棘句,掐擢胃肾”,为了推敲佳句,必至呕心沥血。“高天厚地”,《诗·正月》“谓天盖高,不敢不跼;谓地盖厚,不敢不蹐”。孟郊《赠崔纯亮》:“出门即有碍,谁谓天地宽。”这里指诗词创作本来很自由,但对于搜肝抉肾的苦吟诗人来说,却局促而多束缚。

第三句转写韩愈,他因为上《谏迎佛骨表》触宪宗,被贬潮阳,经过这个挫折,他的诗文大进,进入“不烦绳削而自合”的自由王国,元好问赞美这种汪洋肆恣的诗风。“元龙百尺楼”典出《三国志·魏志·陈登传》,陈登,字元龙。他瞧不起在国家危难时没有救世之意的许汜,“不相与语,自上大床卧,使客(许汜)卧下床”,许汜把这事告诉刘备,刘备说:“如小人欲卧百尺楼上,卧君于地,何但上下床之间耶!”诗人用元龙典说明孟诗与韩诗的高下。

元好问这两首诗,用精练形象的语言,表明了自己对作家,对艺术风格的看法。

元遗山之后,清代王士祯有《戏仿元遗山论诗绝句》,袁枚有《仿元遗山论诗》,直至当代,还有郭绍虞、夏承焘等用这种绝句论诗的体制,可见其强大的生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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