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晏行


旧岁已晏新岁逼,山城雪飞北风烈。徭夫河边行且哭,沙寒水冰冻伤骨。长官叫号吏驰突,府帖连催筑河卒。一年征求不少蠲,贫家卖男富卖田。白金纵有非地产,一两已值千铜钱。

往时人家有储粟,今岁人家饭不足。饥鹤翻飞不畏人,老鸦鸣噪日近屋。生男长成娶比邻,生女落地思嫁人。官家私家各有务,百岁岂止疗一身!近闻狐兔亦征集,列网持矰遍山域。野人知田不知猎,蓬矢桑弓射不得。

嗟吁今昔岂异情?昔时新年歌满城;明朝亦是新年到,北舍东邻闻哭声。

何景明

何景明主张学杜甫,他的作品努力实践这一点。杜甫有《秋兴八首》;他也有同题之作,内容风调,力追前哲。五言古诗,学杜甫的“三吏三别”,有连章体。这首《岁晏行》,学习杜甫的《岁晏行》,深刻地反映了社会问题,对民生疾苦给予极大的关注,对官府的诛求不已表示极大的愤慨。诗共三段。起首至“一两已值千铜钱”为第一段,写朝廷征调徭役冬季修河,至年终未停,在“山城雪飞北风烈”的条件下,“徭夫河边行且哭,沙寒水冰冻伤骨”,已经负担很重,痛苦不堪,官府还下府帖,“连催筑河卒”。徭役赋税丝毫不减免,朝廷还规定赋要缴纳白银。赋役苛重,民不聊生。本段中所说的“筑河”,究竟指哪一年,不得其详。考《明史·河渠志》,正德年间,连年河决,五年(1510)九月,黄河“泛溢横流”,决堤后,工部督民工修复,功未就而骤雨,堤又溃。诗可能作于是年。第二段,起“往时人家有储粟”,止“蓬矢桑弓射不得”,接前一段,进一步叙述人民日益赤贫化,而官府腐败日益加剧,掠夺诛求,也花样翻新:“近闻狐兔亦征及,列网持矰遍山域”。最后一段四句,在感叹“嗟吁”中对比今昔新年:“昔时新年歌满城;明朝亦是新年到,北舍东邻闻哭声”。这切了题,也与起首诗句呼应,显得结构完整,余味不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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