邮亭残花
征途微雨动春寒,片片飞花马上残。
试问亭前来往客,几人花在故园看?
徐熥的七绝受到好些评论家的称赞。《明诗别裁》选了他的七绝七首,评论道:“绝句七章,词不必丽,意不必深,而婉转关生,觉一种至情,余于意言之外。”这里挑选了五首。
邮亭,古时设在沿途供传输文书的驿使和来往旅客住宿的馆舍。寂寞征途遇雨,显出春寒料峭,不仅是生理的更是心理的感觉。此际看到邮亭周围被风雨飘落的残花,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惆怅。唐人张祜曾有过一首《邮亭残花》:“云暗山横日欲斜,邮亭下马对残花。”本诗则更轻盈,没有什么特别的内涵,只表现一点几游子的感受,却别有一种深情。“君自故乡来,应知故乡事,来日绮窗前,寒梅著花未?”人在外乡,会记起故乡的花,看见外地的残花,更会挑动不能在故乡赏花的怅恨。士子出仕,总得离乡,几人能在故乡看花?提出了一个古代带着普遍性的问题,故有感染力。
寄弟
春风送客翻愁客,客路逢春不当春。
寄语莺声休便老,天涯犹有未归人。
一说是作者客游在外寄给在家乡的弟弟,一说“客”指弟弟(徐𤊹),寄诗给他,有盼他归来赏春的愿望,表现兄弟情好之笃。应该说,前一说比较合理。诗意是春风相伴,送我远游,反而使我发愁,原因就在于“客路逢春不当春。”在天涯羁旅眼中,外地的春天算不得春天,没有乡音亲情,也就没有春的愉悦。随着展开一种痴想,希望故乡的黄莺歌声不要老去,等到天涯客将来回归时,依然可以欣赏娇嫩的莺声,即愿故乡之春为我永驻,意味深永。
芋江驿楼送张四之白下
春风吹柳万条斜,极目金陵隔暮霞。
不必相思当后夜,片帆开处即天涯。
芋江驿,驿站名,地点不详。张四,一本作“友人”。之,往。白下,金陵,江苏南京的别称。“昔我往矣,杨柳依依”,“长安陌上无穷树,惟有垂杨管别离。”柳丝谐“留”、“思”音。柳条又细又长,似欲挽住行人。一出现春风柳条意象,便使人产生依依惜别之情。友人张四要去的地方是白下,极目遥望是望不到白下(金陵)的,何况还隔着暮霞。季节时间都点明,情谊已流贯其中。后二句才表现了“至情”,不必等到后夜才相思,友人乘的帆船一移动,便觉得他已隔千万里,人远天涯近了。
御儿舟中别朗公
月下谈深睡已迟,满身凉露夜何其?
鸡声未断钟声起,又是江头欲别时。
御儿,古地名,在今浙江省桐乡县西南,春秋时为越国北境,与吴国相邻。《国语·越语》:“勾践之地,北至于御儿。”朗公,吴执御,字朗公,浙江黄岩人,明熹宗天启年间进士,任济南推官。崇祯时又任刑科给事中,因得罪权贵下狱,后获释回家。先是月下深谈,满身被露水浸湿,凉意袭人,不知夜里到了什么时分,还在谈,还没有睡,已见情感之深。到鸡鸣不断、晨钟敲响时,又赶到江头送别,那交谊的真挚、浓厚,更是超乎寻常。只是写了两个场面,送客者几乎整夜未睡,有那么多话可谈。诗所表现的“至情”至意感人肺腑。
酒店逢李大
偶向新丰市里过,故人樽酒共悲歌。
十年隔绝知多少,不道相逢泪更多。
张十二子饶山亭诗 明 16世纪 文征明 纸本墨书 北京市故宫博物院藏
《酒店逢李大》:李大,排行老大,不详字里,作者友人。诗写与李大久别后偶过酒市,听见他纵酒放歌,因得以重逢。这种重逢方式本身就带有悲怆性,于是有了“故人樽酒共悲歌”的场面。不是欣喜若狂,而是悲歌慷慨,李大的遭际可想而知,如果得志,怎会流落酒市。虽然流落,但壮怀激烈,李大的气质、神情定有非凡或不俗之处。诗的前两句写不期而遇的表现,后两句写相逢后的感受,不是“喜心翻到极,呜咽泪沾巾”,而是别时悲怆泪不断,相逢无喜泪更多。从文字说,本诗比唐人李益的《喜见外弟又言别》、司空曙的《云阳馆与韩绅宿别》文字更简括,把对友人命运的同情关切融汇在“悲歌”与“泪”等意象里,有很强的感染力。综观上述几首七绝,貌似平常(平常事、平常景、平常语),却往往能人人所欲道而未能道,确是作者丰富生活体验与娴熟写作技巧的展现。
徐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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