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工谐谑，颇溺滑稽传。
后来读水浒，文字益奇变。
六经非至文，马迁失组练。
一雨快西风，听君酣舌战。
袁宏道
《水浒传》在明代成书以前，水浒故事就以弹唱形式在民间流布。《水浒传》流行后，许多说书艺人便开始讲水浒传评书。本诗中的“朱生”就是说水浒传评话的。朱生，袁宏道在《游惠山记》称“朱叟”：“邻有朱叟者，善说书，与俗说绝异，听之令人健脾。每看书之暇，则令朱叟登堂，娓娓万言不绝。”本诗写艺人说书，在明诗中题材比较特殊，从一个侧面反映了当时的文化娱乐生活。袁宏道是反对复古、主张新变的文艺家。他强调“宁今宁俗”，在写诗上倡导向民歌学习，不避俚俗，直抒性灵。他又受李贽的影响，对小说、戏曲的社会价值和文学价值给予肯定。本诗借叙述朱叟讲评书水浒传的事，表现自己进步的、反正统的文艺观。他给水浒传(小说和评书)以高度评价，表现自己的文学“奇变”观，公然贬低圣人的“六经”，又鼓吹谐谑滑稽和艺术享受的快感，与儒家的载道思想相对抗，确实是大胆、开放、有民主性的表现。滑稽传，《史记》有《滑稽列传》，记载一些幽默机智的倡优人物以说笑话、讲寓言等方式进行谲谏和讽谕的故事。他们巧于辞令，取譬设喻，旁敲侧击，在不经意间起到劝谏统治者的作用。袁宏道激赏这些，反映了一种艺术爱好的价值取向。六经，指儒家经典《易》、《书》、《诗》、《礼》、《乐》、《春秋》。至文，至美至善之文。马迁，《史记》作者司马迁。组练，本指军中将士的衣甲服装，后借指精锐的部队和雄壮的军容。这里指文笔的精彩。这句说，《史记》之文和《水浒传》比，精彩有所不及。末尾两句讲听朱生说水浒传的快感，有如在热闷时来了一阵好雨，又有西风骤至，凉而且爽。君，指朱生。酣，沉酣，或酣畅淋漓。酣舌战，讲说故事时沉酣其中。讲者口若悬河，绘景绘情，逼真生动，似故事中人参加活动，而听者则被吸引，有如身历其境，故有“一雨快西风”的舒爽感。当时能提出艺术欣赏的快感问题，难能可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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