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行俳体(选一)


村烟城树远依依,解指青溪与翠微。

风送白鱼争入市,江过黄鹄渐多矶。

家从久念方惊别,地喜初来也似归。

近日江南新涝后,稻虾难比往年肥。

钟惺

《江行俳体》是钟惺赴京应试途中所作。取道水路,故曰江行。俳体,即俳谐体,指以滑稽诙谐为主的诗作。钟惺的这组诗共十二首,生动描绘了途中见闻,既有自然山水的优美图画,也有风俗人情和游子心态的真实写照,更多的是以诙谐讥讽的笔调对路上所见到的不合理现象进行无情揭露,具有很强的现实性。

诗前四句记所见。首联写所见之自然风光。远处村落中的炊烟树影隐隐约约,依稀可见。船愈行愈近,荫荫绿树,清清溪水已近在眼前。“解指”,即指点、观赏。句中没有出现人物,根据“解指”一词的指引,我们又分明可以感受到独立舟头的诗人对逐渐清晰的乡村秀色的喜爱。颔联写所见之风俗画卷。顺江而下,过了黄鹄山(今湖北武汉的蛇山),突出江边的小石山逐渐多起来,采石矶、燕子矶……一个紧接一个。每个矶头都停满送鱼的船只,渔民们正争先将鱼送到集市贩卖。好一幅忙碌热闹的水乡景象!

后四句写所感。一路舟行,一路牵挂,长久的思念使得人惊醒到离家已远;初来此地,为这里的风物人情所吸引,竟有如同归家般的欣喜。异乡的景色顿然间让诗人忘却了对故乡的思念。个人乡愁暂得慰藉,忧国忧民之情又涌入胸臆:江南不久前才发生过水灾,庄稼渔产必然不及往年,这将带给百姓怎样的困苦?这一结尾有些出人意料,仔细想想又会为诗人的胸襟卓见所折服,他没有停留在对沿途所见的秀丽风光和渔民上市卖鱼的繁忙景象的欣喜评赏,而是透过一层,揭示出眼前景象之后隐藏的社会问题。

此诗表现了对下层人民的关心同情,字里行间流露出鲜明的现实主义精神。语言晓畅流利、感情真切自然,是“以凄声寒魄为致”、“以噍音促节为能”(《列朝诗集小传》)的钟惺的诗作中难得一见的清丽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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