阑风伏雨暗江城，扶病将愁起送行。
烟月扬州如梦寐，江山建业又清明。
夜乌啼断门前柳，春鸟衔残花外樱。
尊酒前期君莫忘，药囊吾欲傍余生。
钱谦益
吴门，苏州的别称。或专指今苏州市，或泛指旧苏州、平江府、平江路、苏州府全境。“长干”，古里巷名，在南京市。其地在秦淮河以南，为山冈间平地，旧时史民杂居。号长干里。左思《吴都赋》：“长干延属，飞甍舛互。”诗起二句写送别日的天时、境况。“阑风伏雨”，经用杜甫《秋雨叹三首》其二：“阑风伏(一作长)雨秋纷纷，四海八荒同一云”之前四字。赵次公注杜云：“阑珊之风，沉伏之雨。”后用以指风雨不已。此刻作者既病且愁，来为李生送行。他将去的地方是风光无限美丽的扬州，而这时的南京也快到清明节了。接三、四句述江南胜地。“扬州”，所谓“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无赖是扬州”(徐凝)；“文章江左家家玉，烟月扬州树树花”(徐祯卿)。想来此刻对不久前的“扬州十日”、“嘉定三屠”的清军大杀戮，诗人还是记忆犹新的。对于曾作南明弘光朝都城的建业，如今不是“烟月不知人事改，夜阑还照深宫”(鹿虔康)么。博学如钱牧斋者，怎会不记起这些故事来呢。接五句似用李白《杨叛儿》诗：“何许最关人?乌啼白门柳”意。不过这里诗人只是借其词而不袭其意，而尤重在“啼断”二字，潜流出忆及往事的悲凉感情。下句反用王维《敕赐百官樱桃》诗：“才是寝园春荐后，非关御苑鸟衔残”意。“啼”而断；“御”而“残”，无论有声和无声，无论“夜鸟”和“春鸟”；都浸满凄凉悲苦意味。作者对扬州、建业(南京)，如此情意殷殷，正见其“托旨遥深”(金俊明评钱诗)而不能明言也。最后以惜别自怜结。“前期”，对未来的预期，打算。沈约《别范安成》诗：“生平少年日，分手易前期。”全诗充满若不胜其情的哀愁，味浓而思沉，大家手笔自是不凡，中四句对偶，尤见功力，却又自然流畅言思婉转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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