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荷扶夏出,嫩立如婴儿。春风欲舍去,尽日抱之吹。
对此伤我心,泪下如绠縻。天岂欲我强!天岂欲我衰!
日月自见多,大化谁能持?阑边秃尾雀,摧老看众嬉。
微物亦有然,聊复酒一卮。
郑珍
这首诗作于道光十九年(1819)年春末,作者时在湖南。这首诗的写作风格,和《候涨退》一诗相比,从整体上可以归之为“奇诡”。
诗的开头两句,“绿荷失夏出,嫩立如婴儿”,想像奇特,出语不俗。春尽夏来,绿荷新长,亭亭玉立,自是可人。但言绿荷“如婴儿”,则令读者不得不佩服作者迥异常人的想像能力。“春风欲舍去,尽日抱之吹”,写春天将尽,春风也将离开,但是春风是不愿离开绿荷这个新诞的婴儿的,因此,“尽日抱之吹”,其中怜爱之态,难舍之状,可谓栩栩如生,穷形尽相。诗歌至此,极写大自然之旖旎春光及无穷之生趣。但是,作者却笔锋陡转,写道“对此伤我心,泪下如绠縻”。看到这春尽夏来的一切,作者非但没有看到快乐,而是非常伤心,以至泪下如线。为什么?“天岂欲我强!天岂欲我衰”!“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荀子·天论》),上天固然无意使我强健、使我衰弱,但寒来暑往,人事代谢,这个规律又有谁能够回避呢?所以作者又说:“日月自见多,大化谁能持”?大化,语出《列子·天瑞》:“人自生至终,大化有四:婴孩也,少壮也,老耄也,死亡也。”作者的意思是说,“大化”作为人生的四个重要阶段,谁又能跨越得了呢?岂止是人,就连细微如大自然的麻雀,也莫能例外,君不见那栏杆边毛羽摧颓的老雀,也只好呆立在一旁,看那些活泼的小雀嬉戏跳跃。因此,作者说,“微物亦有然,聊复酒一卮”。在严酷的现实面前,作者惟有借酒浇愁了。
前面说过,这首诗的风格是“奇诡”,何以故?一、造语奇;二、比喻新;三、感慨深。正如宋诗派的重要理论家陈衍所言:郑珍能“历前人所未历之境,状人所难状之状”(《近代诗抄·石遗室诗话》),而郑珍的“状人所难状之状”,是极其高明的,其借景抒情之手段,也非常巧妙。因此,我们可以说,《春尽日》这首诗整体上来看是奇诡的,它足以反映郑珍诗风的另一个侧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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