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浦口(二首)


车音辘梦沉酣,过尽千程总未谙。

吴语渐多燕客少,起看山色是江南。

少年行脚惯天涯,三宿空桑即是家。

及此春光好归去,故园开到杜鹃花。

孙景贤

孙景贤,字希孟,江苏常熟人。清末曾在日本长崎领事馆任职;民国后,曾官司法部。他这两首七绝,用天涯游子的口气,写他由北京乘火车返归故乡、途经江苏浦口(今属江苏南京市,位于长江北岸)之际的切身感受和欣喜心情。

第一首的头两句,写乘车途中的情景。“辘”,《名义考》引《博雅》:“车轨道谓之辘。”这里指火车行驶的声音;“谙(ān)”,熟悉。两句先果后因,用笔逆挽,意思是说:由京南下,历经千里旅程,总没有自己熟悉而引起兴趣的地方,只好听着车轮滚滚的声音,深沉酣睡进入梦乡了。这种描写,概括了一般火车乘客的体验;从全诗而言,则仅是为下文铺垫的衬笔。三、四两句,方是凸现主旨的正文。意思是说:在大梦沉酣之中,朦胧听到说“吴语”(指江南话)的声音渐渐增多,说北方话的“燕客”(“燕”指河北北部)越来越少,于是起来一看,车外的山光水色已是江南风味了。这两句写车抵浦口猛然醒来所见的景象,而将已近江南故乡时那种惊喜交集的心情表达得颇为传神。

第二首的前两句,写平生经常奔走遥远外地的行踪。“行脚”,佛教语,原指僧徒游行各地,这里喻自己出行;“惯天涯”,习惯于奔走天涯海角,“天涯”形容极远的地方;“三宿空桑”,语出《后汉书·襄楷传》:“浮屠不三宿桑下。”这里仅用其意,谓经常在外留宿。这两句,概括其从青年时代起便四处宦游、随地为家的经历,以此衬垫下文。三、四两句,抒写这次返乡的满心喜悦和美好想像。“及(赶上)此春光好归去”,突出不仅“归去”好、更在于“正是江南好风景”的“春光”好,一个“好”字道尽内心的欣喜;“故园开到杜鹃花,”直承“春光”二字而来,想像回到故乡之后看到杜鹃花正在含苞待放的情景,“开到”二字则将诗人默数故园已经开过桃花、李花、杏花、梅花的心理活动写了出来,因为杜鹃花夏日开放,这都是诗人幼时多次看惯了的,字里行间含蕴着对于幼时的回忆,洋溢着对于故乡的热爱,萦回着对于趁春返归故园的庆幸和欣喜。

孙景贤诗学李商隐,为晚清西昆诗派名家,也是虞山派后劲。但是,他的这两首小诗,是写“少小离家老大回”的人生感慨,触景生情,全去雕饰,只是抓住车抵浦口之际的刹那感受,而以白描的手法勾画出来,所以显得清新自然,语浅味长,表现了其诗的又一风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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