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蓬鬓荆钗黯自羞,嘉时曾以礼相求。
自缘薄命辞征币,那敢逢人怨蹇修。
二
阿姊居然贾佩兰,踏歌连臂曲初残。
归来细说深宫事,村女如何敢正看。
雍正皇帝去世,乾隆皇帝即位,于乾隆元年(1736)九月在京举行了博学鸿词科考试的殿试。作者本人虽被推荐,并顺利通过安徽巡抚赵国麟主持的科考,但在两江总督主持复试时他因病未能完卷,也就未能参加殿试,而堂兄吴檠则在殿试中落马。前贤认为这两首诗当作于吴檠落弟归来之后。
以《贫女》为题材的诗,在唐诗中便有不少,有的还写得相当出色。如相传为刘兼或秦韬玉所作的《贫女诗》:“蓬门未识绮罗香,拟托良媒益自伤”;“苦恨年年压金线,为他人作嫁衣裳。”俞陛云《诗境浅说》中云:“此篇语语皆贫女自伤,而实为贫士不遇者,写牢愁抑塞之怀。”李山甫亦有《贫女吟》:“平生不识绣衣裳,闲把金针亦自伤”;“未嫁还忧终老日,终日求媒只道狂”。其旨意与秦韬玉诗相仿。
第一首诗是诗人以贫女自比。“蓬鬓荆钗暗自羞”句是紧扣诗题写的,蓬鬓荆钗是写贫女的装束。蓬鬓,即《诗经·卫风·伯兮》:“自伯之东,首如飞蓬。”荆钗,以荆枝当髻钗。白居易《卖薪女》诗亦云:“乱蓬为鬓布为巾,晓踏寒山自负薪。”“嘉时曾以礼相求”句,即指应博学鸿词科考试事。嘉时,良时。“自缘薄命辞征币”句,指自己因病未能参加完总督府试,更未能应殿试事。薄命,天命短促,命运不好。语本《列子·力命》:“夫北宫子厚于德,薄于命;汝厚于命,薄于德。”征币,聘礼。“那敢逢人怨蹇修”句,意谓不能怪罪引荐人的努力不够。蹇修,原为伏羲之臣。《离骚》曰:“吾令斗隆乘云兮,求宓妃之所在;解佩纕以结吉兮,吾令蹇修以为理。”后世称媒妁曰蹇修。这首小诗,扣合自己应试落第之事,他并不怨天尤人,只怪自己命运不好。
诗的第二首则写堂兄吴檠应试未第事。“阿姊居然贾佩兰”句,以“阿姊”代堂兄。贾佩兰,事见《西京杂记》卷三:“戚夫人侍儿贾佩兰,后出为扶风人段儒妻。……说在宫内时,尝以絃管歌舞相娱,竞为妖服,以趣良时。十月十五日,共入灵女庙,以豚黍乐神,吹笛击筑,歌《上灵》之曲。既而相与连臂踏地为节,歌《赤凤凰来》。”“踏歌连臂曲初残,归来细说深宫事”二句,亦用贾佩兰事。踏歌,连手而歌,以足踏地为节奏。“深宫事”三字亦暗用唐·朱庆余《宫中词》:“含情欲说宫中事,鹦鹉前头不敢言。”诗的最后一句“村女如何敢正看”则是就吴檠亦落第而归,自己更不能作此非份之想。这里有暗自庆幸自己终于未去京应试。这种鸿博之试,不是自己可正眼相看的。村女,即蓬鬓荆钗的贫女,此处亦作者自指。
这两首《贫女行》在艺术表现上运用了比兴手法,而其内容又表现出作者对科举制度的认识,较为冷静、清醒,在他的思想演进过程中,是一个重要的转折。诗中流露了“一种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的自慰情绪”,“从此,他自怨自嗟的懊恼情绪进一步有所平复。”(陈美林《吴敬梓评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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