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荐亡斋和尚吃官司 打秋风乡绅遭横事

荐亡斋和尚吃官司 打秋风乡绅遭横事


范进母亲死后,因犯三七而请僧人追荐。谁知僧官慧敏却因不肯将田卖给张静斋而为其佃户捉弄,被以捉奸为名绑到县衙前,范举人忍耐不得,随即拿帖子向知县说情,放出和尚。于是,众和尚在范府吹打拜忏,行香放灯,施食散花,跑五方,整整闹了三昼夜,方才散了。

范母七七之期过后,张静斋来拜。席间谈起丧葬之费尚欠三百多两银子,张乡绅趁机劝说范进到“肥美的”高要县“秋风一二”,范举人欣然同意,于是结伴来到高要。在县衙前关帝庙中等候知县回衙时,遇到闻风而来的严贡生。贡生正吹嘘自己如何品行好,却被小厮叫回,说家中关的那口猪,人家来要了。严大只得匆匆告退。范、张二人进了县衙后,汤知县设宴招待。因是回民,所以席上摆出燕窝、鸡、鸭等,汤知县解释说:因是奉旨禁宰耕牛,所以牛肉也莫得吃。正在这时,却有书办来回话,原是几个回民教亲恳托一位老师夫送来五十斤牛肉,求汤知县略宽松些。汤奉便趁机向张静斋讨教处置办法。张乡绅别出心裁创造出将牛肉堆在枷上的刑法,劝说汤奉借此机会,“出个大名”。知县遵其指教,不料却将老师夫枷死。众回子心中不服,齐集县前,声称要把张静斋揪出来打死偿命。

这段情节,包涵的内容极其繁杂,但归纳起来却均围绕治丧和秋风这两件事生发,又均以范进和张静斋二人为主要人物。因治丧,范进才让屠户岳丈去请故交滕和尚,并通过他约请出“因有田在左近,所以常在这庵里起坐”的僧官慧敏。慧敏回城的路上,却被他的佃户何美之邀回家喝酒,这就给张静斋的佃户有可乘之机,将他和何美之老婆捆在一起送进衙门。而此事之所以发生,是由于静斋想贱买慧敏的田地,慧敏不肯,张乡绅方出此“下策”。借此,本不关连的僧官故事与静斋事迹又有了纠葛。只是此事的解决却出人意料的简单:范进等着和尚做佛事,所以马上摆出举人架势,拿帖子向知县说情,立即放回和尚。这也是范贵人使用举人资格的开始,从此走上交通官府、日趋下流之路了。

但事情并未到此结束,被捉弄了的僧官在范府做佛事时见到张静斋,马上在背后揭其短处:先以前日被捉是因张静斋搞鬼想买田地的事实来辩白自己的冤屈;再以幸灾乐祸的口气,诉说自己放出来后,“落后知县要打他庄户,一般也慌了,腆着脸,拿帖子去说,惹的县主不喜欢。”最后还以“他没脊骨的事多哩”为话题,列举张静斋与其结冤的一系列事件。这段描写,作者巧妙地借僧官之口揭露张乡绅的丑行,静斋虽没亲自登台表演,但书中无处不见他的影子。他的狡诈横行、鱼肉乡里、交官接吏等品格无不毕现,同时也让读者感觉到他拉拢、勾结新贵人范进,肯定也是有所为而来。不过,僧官老爷这一阵痛快淋漓的攻击,虽将静斋剥得体无完肤,却也将自己显露于光天化日之下。作者一直以嘲弄、调侃的语气消遣着他。作为“六根清净”的僧人,慧敏却当上了“官”被人称作“慧老爷”,有自己的田地和佃户,而且还颇有势力,能与县里数一数二的张府相抗衡,并能与周府常相往来,成为其座上客和媒人,可见亦是世俗中人,名“僧”实“官”。他听见佃户请他客,马上就“口里流涎”,虽担心张家,却也顾不得了。走到何家,竟“走出黑津津一头一脸的肥油”,而且还毫无顾忌地敞着怀、腆着肚子和佃户女人坐在一桌。可见其被捉,亦非十分冤枉。此僧官除好财好吃好色外,还是一势利之徒,为周府做媒,看中的是“好不有钱”的封大户家,却瞧不起“穷不了的小魏相公”。僧官老爷具有乡下财主所特有的精明:张府想买他的地,他拒不肯卖,甚至变着法子躲着他们;刚被“光棍”绑住,心中立即明白是怎么回事,“悄悄”让何美之“报与范府”;在席上吃斋,他巧妙地揭发张家的种种丑行,借以表明自己的无辜。如此等等,均显示出一个势利、精明、浅薄、亦僧亦俗的僧官老爷的独特个性。

从总体上说,作者对僧人并无好感,这在全书均有流露。此回书中之滕和尚,亦是其中一例。胡屠户来到集上,他马上热情相迎,先解释那天范进发疯时没能效劳之歉意,继又奉承卖肉屠户能在范府主事之崇高地位。但这些也还都是口头讨好而已,一旦胡屠户说出要托他做揽头找和尚做斋的话,此为有利可图之事,他马上“屁滚尿流,慌忙烧茶、下面”,饷屠户以实惠,寥寥数语,又一势利和尚形象跃然纸上。

本回的另一重要情节是范张二人去高要谋取钱财、逼死回民老师夫激起民变之事。张静斋初拜范进即有所为而来,所以才既赠银又送屋。但不巧范母去世,延误了计划,只得继续上门帮衬。范母七七之期刚过,他就忍耐不得,前来“有话说”,极力撺掇尚在服中的范举人出外秋风,而且理由充足。既有客观需要:丧葬之费,尚欠三百多银子;也有理论根据:礼有经、亦有权;又有现实条件:高要地方肥美,而范进高发之后,还不曾拜见过老师;更有优惠条件作诱饵:一路舟车之费,全由自己包了。范进欣然登途。但不巧的是汤知县却下乡了,两位乡绅只得来到县前关帝庙里等候。

关帝庙大概是衙门之外的聚会办事所在了,僧官慧敏和何美之老婆被光棍们绑送县衙,也是先拴在南海县前关帝庙前戏台下;范、张二乡绅来拜高要知县,也是先在关帝庙等候;而本地乡绅严贡生在得知消息后,也立即直接赶到关帝庙相会。

严贡生一进门,便叫把茶盘撤了,开口就问哪位是张老先生,哪位是范老先生,然后打开食盒,搬出极齐整的九个盘子(鸡、鸭、糟鱼、火腿之类)、一瓶酒,显然是打听清楚了,充分准备而来。以严大之吝啬心性,如此破费,确属难能,亦可见贡生急于巴结心情之切。可惜好戏不长,刚刚说到自己人品如何之高洁:“为人率真,在乡里之间,从不晓得占人寸丝半粟的便宜。”立即便有小厮来叫他回去,说“早上关的那门猪,那人来讨了”。这下当场出丑,但严大毕竟是严大,临走之前还要说一句:“二位老先生有所不知,这口猪原是舍下的。”当然,这话范、张二位并不会相信的。

其实,严贡生本不愿就此退场的。虽然小厮来找他,当面戳穿了他的自我吹嘘,但以严大的脸老面厚,能言善辩,定能对此事别有一番解释,令人觉得好像他是受害者,更何况这次花下血本来拜见二位乡绅,目的还没达到,刚谈到关键问题:现任汤父母每年能捞到八千金,而前任潘父母做的时节,实有万金,这二千两的差别就在前任“有些枝叶,还用着我们几个要紧的人”,言下之意,汤父母虽然跟他是“极好的相与”、“凡事心照”,但银钱大事还不肯相托。如果小厮不来,可以想象,他必然会借相与范、张两位进而帮汤父母做些枝叶。不过作者并不想让他再赖下去,逼着他丢了丑就马上退场:那就是知县回衙了。

贡生之退场,似乎使这一精采故事断了线。但洞晓钻营之道的严大,肯定会接上这根线的。如何接,到了第六回严大与王德、王仁之唇枪舌战中才展开。那时他吹嘘自己到省城去会周学台的本家,结果被周府“留着住了几个月”,“再三把他第二个令爱许与二小儿了”。此事即为静斋作伐。这回溯了前文僧官的担忧:“眼见得(张府)二姑娘也要许人家了,又不知撮弄与个甚么人!”极尽文章前后牵萦之妙。这门亲事也为周、张、严三家乡绅的相互勾结建立了联系的纽带,给读者想象他们今后的活动留下了充分余地。

接替贡生上场的是汤知县,因为他是贡生“极好的相与”(严大的口头语),但他却不像贡生那样热心想见张静斋。一见范、张二人的帖子,知县心里顿时盘算开了:“张世兄屡次来打秋风,甚是可厌;但这回同我新中的门生来见,不好回他。”这段意识活动至少泄露了这样几条消息:首先,张世兄是个无赖之徒,屡来打秋风,贪得无厌;其次,张世兄已有过来打秋风被“回”了的记录,而且他也明白之所以被拒绝的原因,所以才改变策略,拉知县新中的门生一起来。这就把静斋巴结新举人范进的目的揭露无遗,因为仅仅是个新中的举人,并不太稀奇,更重要的是范举人是出自高要汤公的门下,这才是张世兄屈尊下乡投资的直接原因。不过这一招确实奏效,汤奉不得不“吩咐快请”,还同他“叙了些阔别的话”,虽然汤公和张世兄心中都明白之所以“阔别”的原因,但大家依然都很客气,礼数周到,毕竟他们都是中过举的圣贤之徒,懂得和为贵的道理,也知道说不定日后还会宦途相见的。

对自己的得意门生,汤知县同样热情有礼,先称赞其文章,再关心其科举;在得知范母去世后,忙叫范进换去吉服。安席亦充分注意,用的是银镶杯箸(取其色白);一旦范进还不肯,“随即”“忙叫换去”,而且一换再换,不厌其烦;同时,心里还担心范进如此守礼而自己却没备办素席,直到“看到他在燕窝碗里拣了一个大虾元子送在嘴里,方才放心”。其对范进关怀之深切,照料之周到直令人感动。不过,他观察、考虑得过分细致对范进并没好处,因为他的观察结果,只令人觉得范进为母亲守制茹素的决心竟抵挡不住一个大虾元子的诱惑。尽管他在选用杯、箸时非磁杯、白竹筷决不肯用,显示出对孝道的强烈执著和诚挚,但大虾元子彻底出卖了他,抖落出他灵魂深处那无可逃遁的虚伪。

这不禁令主人汤奉感到内疚,赶忙解释说:“却是得罪得紧。我这敝教,酒席没什么吃得,只这几样小菜。……现今奉旨禁宰耕牛,上司行来牌票甚紧,衙门里也莫得吃。”这番关于禁宰耕牛的表白正为下文回民风波交待了背景,过渡了无痕迹。

正说着,就有回民教亲集资送了五十斤牛肉来,恳请略宽松些。汤奉本意是要收下的,但又有顾虑,所以只是吩咐“且放在那儿”,然后与张师陆商议。因为这些枝叶既然不能用严贡生之流,而静斋却做过一任知县,正可相商。

张静斋当然不愿放弃这样一个再展雄才的机会,他先危言耸听:“你我做官的人,只知有皇上,哪知有教亲?”责之以大义,还举刘基故事做佐证。一番口若悬河,让汤知县“不由得不信”。然后张静斋再出奇计,要汤奉借“这事出个大名”,让“上司访知,见世叔一丝不苟,升迁就在指日”。这样诱之以利,汤知县自然言听计从了。终于在升迁的美梦中,稀里糊涂地把老师夫枷死了,这才激起民变。

其实,汤知县要是稍有点常识,就不会这么轻易地上张静斋的当了。因为张静斋所说的“本朝确切典故”,本是一派胡言,所谓刘基是“洪武三年开科的进士,‘天下有道’三句中的第五名”,洪武私行到他家,恰好张士诚送瓜子金来,这才导致洪武圣上毒死他之类,纯属子虚乌有。而汤知县却听得极其入神,全然相信;至于将五十斤牛肉堆在老师夫的枷上,“脸和颈子都箍的紧紧的”,“天气又热”,明显是要出事的,且不成刑法,可汤知县在指日即可高升的诱惑面前,忘乎所以,本就昏愦,这就难免要闯祸了。

在这场闹剧中,范举人因还没做官,暂时没能献计献策,只是在张静斋胡诌刘基故事时,才不甘寂寞,突然打断张静斋的话头,更正说刘基不是第五名而是第三名进士。虽然他根本不知道刘基生平,但是别的话题他插不上口,而一言不发又似乎不像举人,因为举人总该是博学的,所以他赶上来插一句,挑的是他自认为有发言权的与科举有关的内容。但在张静斋面前,他却只敢说:“想是第三名?”并不敢断然认定。张静斋是说谎老手,并不乐于被人“指正”,而且回得也很轻松:“是第五名,那墨卷是弟读过的。”范举人虽哑口无言,出师不利,但不懂装懂、急于自现,却正显示了他走上官场时品性逐渐变坏的轨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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