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廷玺赶到苏州,却得知大哥已死,他只好在哭奠一场后回南京,偏偏盘缠又不够了,只得先到扬州找季苇萧。来到扬州,恰巧碰到他的季姑爷又在尤家招亲,季苇萧留他吃了两天喜酒,给了五钱银子盘缠打发他回南京,并让他带封信给在南京状元境的季恬逸。
季恬逸是苇萧的安庆同乡,本是一同出来的,苇萧因在扬州招亲不回去,就让没用的季恬逸回家。但季恬逸缺少盘缠,无法回乡,而且还断了顿,既没饭吃又无处住。正在窘迫之际,却有盱眙县的土财诸葛天申来寻人合选一部文章。季恬逸大喜过望,马上承接下来,四处去寻找所谓名选家,最后找到同是安庆人的萧金铉。生意撮合成后,季恬逸又极力建议先去吃一顿,再找大一些的住处。在城南找住处时,却因价贵而与老退居的当家和尚吵了一顿,最后找到僧官家,受到僧官热情接待,而且僧官借新上任之机大请宾客时,也请这三位名士一起吃酒。
本回情节借鲍廷玺带书信给季恬逸,从而将情节线索转向选家、名士。但鲍廷玺此人并未消失,相反,他仍然起着极其重要的作用。前此,他到扬州在季苇萧家酒席上结识了辛东之、金寓刘等名士,而这些名士都表示即将到南京来。鲍廷玺回南京,更因苇萧、天长杜府慎卿的关系而出入于名士堆中,并由他负责召集参加莫愁湖大会的戏子。后文杜少卿之出场也是由他而引出,甚至泰伯祠大祭中,负责乐工和佾舞的也是鲍廷玺。可见,作者精心构置鲍文卿、鲍廷玺父子的故事,并不仅是为儒林画廊中增添用以对照的两个戏子形象,更重要的是借两人作为前后勾引串连的线索,组织起一部精妙的文章。
廷珠的去世,结束了这插进来的弟兄故事,粉碎了廷玺依靠长兄、生计转机的希望,从此,他只得死心塌地依人门下为人帮闲了。虽然,鲍文卿也曾投身崔按察司门下,依向鼎作客,但他能以操守自持,有知分守礼之风,无胁肩谄媚之态,故而人人尊敬。廷玺却低三下四,见眼色行事,甚至不分是非,形同乞讨,与乃父“须是骨头里挣出来的钱才做得肉”的铮铮之言,相去太远。这不仅是时代、环境作用的结果,更与各人不同的心性、品格有关。
大哥去世,廷玺只得失望地回南京,偏偏盘缠又因哭奠大哥而花完了,所以才来到扬州找姑爷季苇萧。当初在向鼎手上,季苇萧曾考取怀宁县案首,当时鲍文卿就曾再三赞美他“好个相貌”,上回书中廷玺在仪征邂逅季苇萧,又得知他原来娶了自己丈人王老爹的孙女儿,是自己的姑爷。这次鲍廷玺到扬州来找苇萧,却又遇到他在尤家招亲,他不但毫不奇怪,而且还迎合凑趣,说是“来吃喜酒”。这不仅是廷玺陷入窘境,将有求于苇萧的表现,也是他油滑心性的初次表露。而苇萧此番作为,更有所谓“清风明月常如此,才子佳人信有之”的风流理论,他认为“我们风流人物,只要才子佳人会合,一房、两房,何足为奇”!其实说穿了哪里是什么才子佳人会合,无非是因为他到扬州投奔盐运使荀玫,荀年伯让他在瓜洲管关税,要在这里呆几年,耐不住寂寞,“所以又娶一个亲”。至于这娶亲的费用,除了他这块才子的相貌和招牌值钱外,他父亲的文武同年荀年伯也给了他不少好处,所以这才子佳人的会合勾当方才“信有之”,否则,恐怕“清风明月”也做不了媒、作不了主。当然,对这位风流恶少的圆滑悭吝,作者也显然不满。在介绍辛东之、金寓刘两位名士时,他吹嘘这两人书法之妙“天下没有第三个”,巧妙地回避了谁第一,谁第二的问题。鲍廷玺知道他季某人的底细,所以马上让延玺回南京。廷玺向他告贷,他开口即说“送几钱银子与姑老爷做盘费”,这自然与他风流才子的气度极不相称。
本回中出场的扬州名士辛东之、金寓刘之流,虽然季苇萧称他俩“作诗的从古也没有这好的,又且书法绝妙”,但却是欲求盐商富翁残羹冷炙之辈。辛东之被有十几万两银子的兴盛旗冯家请去,养了他半年,他却毫不羞愧地狮子大张口,伸手向人家要二三千两银子,被冯家理所当然地拒绝,他竟耍无赖说冯家死了以后,在阴司里会向他要钱用。金寓刘一样无赖,给人家写了一副对联,二十二个字,盐商方家给了八十两银子,本也不薄,他却还不知足,仿佛人家有钱就该多分点给他,借口京师王府曾给他的字定过价,定要勒索人家二百二十两银子,结果讹诈不成,反受其辱,被盐商方家当面将二百二十两买回的对联撕得粉碎。这种事情虽说盐商有过分之嫌,卖弄有钱,但主要是这些斯文下品眼中火热盐商豪富,因而借机讹诈勒索,吴敬梓虽然对盐商典当极其不满,曾多次挖苦讽刺,但对这类无行文人却也毫不留情,言辞之中同样充满讥讽之情。
这些名士曾表示扬州是个俗地方,不知道敬重他们这些斯文之士,所以后来都来到南京,这当然也与作者精心安排泰伯祠大祭有关。他们到南京,仍是由鲍廷玺故事逗起。鲍廷玺回南京后,因大哥已死,租房钱款落空,只得将押金作了干罚,搬到胡七喇子娘家去住,王太太的太太之梦到此做醒,她的故事至此收场。鲍廷玺则在送信给季恬逸后,暂时告退。
季恬逸本是季苇萧的跟随,算不上名士,也没有名士招摇撞骗的才能,所以枯坐南京状元境刻字店里,既无盘缠,又无住处,除了死等季苇萧外,别无他法。听说苇萧不来,又没寄盘缠给他,顿时失了主张。正在饥饿难耐之际,幸有诸葛天申撞上来,解了他燃眉之急。诸葛天申本是乡下土财主,或许是侥倖进了一个学,所以头戴方巾,也因此异想天开,想借选书来求名,只是本身才学有限,这才带着几百两银子来南京寻大名士合作。
季恬逸碰上这种好事,当然象捞到了救命稻草,只恨自己不是大名士,又怕生意泡汤,所以在自己心里没底的情况下还是一口气报出了五、六个名选家,并说“我都认的”,唯恐这土财主不信他。诸葛天申显然是个草包,听季恬逸如此热心,也不怀疑他,忻然坐下来等着。谁知季恬逸虽说起来头头是道,却一个选家也没找到,眼看到嘴的肉又要飞了,急得他一直走到水西门门口,才捉住了偶然来南京的安庆同乡萧金铉。连诸葛佑也等急了,在门口探头探脑地望。这位萧金铉选书技术大概也不怎么样,所以见面之后,他倒也很谦虚地说:“只恐小弟菲材,不堪胜任。”这倒急坏了季恬逸,马上从中撮合,并主动提出要诸葛佑做东请客吃饭。到酒楼上,也不等主人点菜,自己先下手为强,借机尽力吃了一饱,而且还以所谓要选书和刻书为名,建议要去寻一个宽大些的僻静去处。所以在吃饱后,三人马上出南门去寻下处。
三人来到南门外,首先想到的是报恩寺过去的老退居。谁料当家的老和尚在问了三人的姓名、地方后,却甚不以三人为意,开口即说小房都是各现任老爷常来做寓,言外之意这三人都不是什么显要人物,并一口咬定房价为三两银子一个月,还当着三人之面故意作骂小和尚。萧金铉本是三人中领头的,更何况诸葛佑来自乡下,季恬逸则唯恐无处可住,所以他理所当然地站出来,针锋相对地和老和尚对吵,并借老和尚所谓住处远、买办和厨子需两个人的讥讽之言,说什么要雇头秃驴给买办骑。结果气出了,房子却没租成,三个人只得继续往前走。出乎意外的倒是到僧官家时,僧官却满脸和气,招待极其热情,这两位佛家弟子的态度截然相反。究其原因,地势偏远少人问津当是原因之一,但更重要的该是老退居的和尚有各位现任老爷常来做寓,故而腰粗胆大,可以不把这三个穷酸寒丁放在眼里,而僧官老爷刚到任,本无势力,这才着意巴结,连三个低级名士也不放过。从下文僧官所邀请的客人来看,他座上也确实没什么出奇、过人之客。
在受人讥讽、冷落之后,能遇到如此热情招待之居停主人,萧金铉等三人不觉大喜过望,立即决定住下来。于是各负其责,诸葛天申出钱,季恬逸跑腿,去发行李、买夜宵。想来三人都是心情愉快的,季恬逸有吃有住,乐得效劳;萧金铉刚来南京,即有财神进门,自然得意;诸葛天申眼见选事将成,转眼成名,又事事有人操劳,也就颇感逍遥自在了。
这种乐陶陶的日子过得当然惬意,更何况还有好客的僧官老爷时常请他们吃点心,喝茶,九个盘子吃酒,到处游玩。这不,为了庆贺僧官上任,他又请三位吃酒看戏了。只是这酒席尚未开始,戏子也才刚发了箱来,却早就演起另一场戏来了。本回故事至此却暂告一段落。
本回主要为过渡段,一为从鲍氏父子这对戏子过渡到季苇萧、萧金铉等名士选家,一为故事发生地从四方各地逐渐过渡集中到南京。各类人物集聚南京,南京将成为展开故事情节的中心地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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