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奏剿平逆苗,却被降三级调用,无奈只得偕子返归故乡。到家后,汤总镇见两公子举业无成,便思量要请个好先生教训儿子。恰好扬州萧柏泉来拜,顺便推荐在扬州坐馆的五河贡生余特,汤镇台便命大公子与萧柏泉一起去请余先生。谁料大公子去备了个什么“同学晚弟”的帖子,余特因此不喜,辞别不就。
余特之所以不就汤府西府,还因为他准备到无为州去打秋风。这话他也曾明白地告诉了萧柏泉。果然不多几日,他就辞别扬州的东家,回到五河家乡。弟弟余持接了哥哥,晚间谈起这秋风之事,余持就说若是能多抽丰得几十两银子,正好把父母安葬了,因为父母去世十几年了,却因无钱安葬而把灵柩一直放在家中。
余大先生到无为州后,州尊让他私和了一桩人命案子,因而分得了一百三十多两银子。这时余二正在凤阳参加科试。余大回五河时途经南京,想到表弟杜少卿住在利涉桥,便顺道探望。杜少卿请迟衡山、武正字作陪,宴请余特。酒席上谈起为父母安葬之事,杜少卿、迟衡山都坚决反对所谓风水之说,认为坟葬中“只要地下干暖,无风无蚁,得安先人”,便可足矣,什么“发富发贵的话,都听不得”。
余特在少卿家住了几天,突然接到余持从家中寄来的书信。余特看后,面如土色。
本回续写汤镇台故事,并借他请余特做馆进而将情节转入余氏弟兄,从而为《儒林外史》又增添了一对弟兄的形象。
汤奏立功被贬,但并不显得十分沮丧,回乡路上,观山看水,询问儿子学业,表现得极其平静,可见他亦是战将中的上上人物。回家后,也不交官接府,足迹不至城市,而是角巾私第,左琴右书,读书教子,自得其乐,表现得豁达儒雅。在家中,对油嘴滑舌、下流气质的汤六,他怒声斥责,不允许他称自己为老爷,而要他称叔父,更不允许他称两位公子为大爷、二爷。可见汤镇台之所以得作者赞赏,也正因他本不失为正派君子。但在延师教子问题上,汤镇台显示了他因豪爽而失之粗率之处。
汤镇台一到家看到两公子作的文章,心中顿时不喜,认定“这个文章如何得中”?这就反衬上文考官连他俩的文章都不愿看完,确属情有可原,而他俩却大骂考官不通,未免就太冤枉考官了。同时这也说明汤奏虽属武将,却还颇知文理,而在镇台任上屡受文职之气,更是他定要让儿子从科举出身的动力。因此他决定要请个好先生来给公子讲举业。恰好扬州萧柏泉来拜,听说此事,立即推荐“举业其实好的”余特,但他又说:“世叔写一聘书,着一位世兄同小侄去会过余先生,就可以同来。”这就注定了事必不谐,因为延请教师,而且请的又是这样一个正统夫子,怎能说“主人”不出面,让两个晚辈去就行?“姑娘”愚见,真是误人大事。而汤奏果然依其计行事,可见他对这些琐细的问题也未免有些大意,毕竟不如真正的文人内行,不懂得处处计较。
萧柏泉陪汤大爷去敦请余特,又再次犯了不敬重斯文的错误。本是去请余特做老师,萧柏泉却让汤由先具“晚生”帖子,等先生进了馆,再改“门生”帖子。汤大爷更干脆,认为没拜师前是“半师半友,只好写个‘同学晚弟’”的帖子,既然是“同学”,余特也大可不必再来了。所以余大先生一见帖子便随手放在桌上,事后更明言是这“晚弟”的帖子而不肯去做馆。
余特回到家,当晚即与乃弟余持联榻夜话,谈起要到无为州看朋友,余持便说自己马上要去科考,建议哥哥在家多呆几日,等他考过回来再走。余特却说一来他不在家不要紧,因为家中并没大事,有妯娌俩在家就行,二来家中也没钱过长夏,所以想立即动身去无为州。于是弟兄俩又改换话题,讨论这次外出秋风,要是多抽丰得几十两银子,即可安葬父母了。这絮絮叨叨,确是老弟兄久别后闲话的真实情景,同时话题中的科考和安葬父母也是为后文精心设置的伏线。看是漫不经心,实则苦心经营,作者艺术水平之高,于此可见。
余特因想抽丰得银回家安葬父母,所以到无为州后也将此事跟知州说了。那州尊本是故人,也想竭力相帮,怎奈到任未久,并无宦囊可送,因而将一件人命官司,让余特出面向自己说情,做个顺水人情,让人家出一笔银子酬谢余特。这也是借花献佛,以权谋私,虽说本来知州也许就要准,因而让余特说情也不算多大违法的事。但深究一下,戏子鲍文卿曾说:“他若有理,断不肯拿出几百两银子来寻情。”这话虽极朴素简单,却浅显明白,那人家一下子拿出四百两银子来寻人情,当然是其中有昧心之处,所以后来事发时关文上就明白写着余特是“私和人命”。余家弟兄虽“品行文章是从古没有的”,但某些地方竟连鲍文卿都不如,可见即使贤人也是今不如昔了。不过,由于他们贪赃本是为安葬父母所需,所以作者言辞之中还是谅解了他们,但想到鲍文卿“须是骨头里挣出来的钱才做得肉”的铮铮之言,还是难免要让人掩卷深思。
余特有了银子,随即准备回家葬亲,所以在南京杜少卿酒席上自然也会谈起此事。这话一说出来,礼学权威迟衡山马上就发表看法,认定那些发富发贵的话决不可听,并举咏郭璞的诗和淮阴葬母的典故来说明吉壤凶地之说的荒谬绝伦。武书也以施御史弟兄的奇闻相告,说明迷信迁坟之可笑和可悲。本来施母的坟已葬久了,但施二因哥哥中了进士,自己却没中,所以听信风水之言,说迁了坟即可发,不迁就要瞎,因而终日商议迁母亲的坟。已发了的哥哥当然不肯迁,哭着下拜求弟弟,弟弟断然要迁。只是这些风水先生之间却比弟兄间妒嫉得更厉害,你说这块地好他偏说不好,翻来覆去,最后家里常住的那位风水先生只得用钱买通施家亲戚,说是梦见老太太自己说要葬他选的地,这才决定迁坟。不料刚挖开坟,一股热气冲上来竟将施二双眼熏瞎了。施二并不因此醒悟,反而更加相信风水先生的神术(指预测瞎眼之事),重谢了风水好几百两银子。
对这类妄想借迁父祖坟墓而求富贵的行为,杜少卿更是极为不满,直接提出要为朝廷立法,如果风水先生胡说,而子孙又相信因而迁坟的,打开坟墓后,如果与事实不符,则将风水先生斩了,将子孙按谋杀祖、父律凌迟,以求稍息此风。这份豪爽立即得到其他诸人的赞同。
在这次聚会中,余特还提起了汤镇台请他坐馆之事,并武断地说“武夫所见不过如此”,这就引起武正字关于萧云仙的介绍,并拿出手卷子来。余特见了图和虞博士等人的诗,也和了三首。借此,作者顺带介绍了萧云仙与南京这些名士业已结下情谊,为后来他参加贤人聚会埋下伏笔。
本回中出现了几对老弟兄,一对为汤奉、汤奏,汤奏降职回家,汤奉也从肥美的高要告老赋闲,两弟兄相伴,倒也不寂寞,更何况都是宦囊颇丰、自然可以安居乐业,逍遥自在。另一对老弟兄余特、余持,本是世家子弟,怎奈功名不遂,家业中落,虽都饱学,却还仅是秀才,但他们弟兄俩却极其友爱,是《外史》中唯一兄友弟悌、关系极好的弟兄形象。还有一对施御史弟兄,虽没正式出场,但关于他们活动的介绍却不绝于耳。《外史》作者惜墨如金,有意描写系列弟兄形象,在弟兄俩、弟兄间的对比中,人物性格显得格外突出,作者只稍作点染,书中人物即给读者留下深刻印象,这也是作者高超艺术水平的体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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