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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武艺公子伤身 毁厅堂英雄讨债

比武艺公子伤身 毁厅堂英雄讨债


凤四老爹帮万青云打完官司后,取道杭州回家。虽然他对万中书说是到杭州看朋友,实际却是找朋友陈正公讨债做盘缠。不料陈正公和毛二胡子一起到南京贩丝去了,幸亏遇到秦中书的弟弟秦二侉子和他的一班弟兄,凤四老爹于是就在杭州住了下来。

秦二侉子和他的那帮哥儿们都是走马放鹰的好勇斗狠之徒,听说凤四老爹来了,一个个兴高采烈,都争着和他相与,要看他的好武艺,西湖名士胡三公子的弟子胡八乱子更是随即就邀请凤四老爹到自家去吃酒玩耍。第二天酒席完后,众人看凤四老爹表演武艺,只见他一掌就把八块方砖碎成十几块。众人齐声赞赏,并建议曾一脚踢断马腿的胡八乱子踢一踢凤四老爹的肾囊。胡八乱子尽力一脚踢去,却像踢到生铁上,肿得靴子七、八天没脱下来。

陈正公的侄子陈虾子要到南京接叔叔回来,临行前来问凤四老爹找乃叔何事。凤四老爹告诉他想取回原先借给陈正公的五十两银子。陈虾子到南京后,见毛二胡子不但在饮食上啬细非常,一味算计他,而且诱骗陈正公不贩丝而放债,所以告诫叔父早日收拾回家,陈正公却为毛二胡子先给的甜头所诱惑,背着侄子拿出一千两银子放债给毛二胡子。后来回杭州时途经嘉兴,不料却不见了毛二,讨债也毫无着落。回家后,凤四老爹来拜,谈起被骗之事,凤四老爹慨然答应帮他讨债。到嘉兴后,他在毛二典铺内施展惊人武艺,一把就拉塌了典铺的厅堂,毛二胡子吓得赶快出来赔理还债。陈正公感恩非常,凤四老爹却不肯受其馈赠,只拿了自己的五十两银子回到南京。到家后,去拜望秦中书,却听说他整日和太平府陈四老爷在来宾楼嫖宿。凤四老爹劝他,再加上他补缺将近,所以收拾进京,只剩下陈木南一人在来宾楼厮混。

本回继续以凤四老爹为主角,描写其豪侠气概与惊人艺业,并借他与胡八乱子和秦二侉子的交往,侧面描写了《儒林外史》中的最后两对弟兄形象。

凤四老爹为万青云的官司,多方奔走,想方设法为其补成中书,又不惜以身试法,毅然亲身承担官司,终于使万青云由流落他乡的假冒中书、已革秀才成为真正的衣锦还乡的真中书,从此平步青云。如此大恩大德,不啻重生父母,却无杯水之谢,而凤四老爹自己连回南京的盘缠都没有,只得取道杭州,找故交陈正公讨债。如此细节,既突出了凤四老爹热心助人、不图回报的侠客风范,也显示了万青云吝啬小气的书生心性和生活清苦的实际情况,更借此为凤四老爹开辟了又一新的活动场所,为邂逅秦二侉子,威逼毛二胡子的精采情节提供了过渡。

凤四老爹来杭州本为寻找陈正公,不料刚到钱塘门外就遇见了正在那儿盘马的秦二侉子。秦二是南京秦中书的弟弟,前此曾一度在南京乃兄家跟凤四老爹学武艺,在宴请万青云的酒席上众人谈起他时他却已跑到小营跑马射箭去了,并不愿与前厅的文人墨客相往还。此回书中,他一出场便又是那显示他性格的特定形象——在苏堤柳荫下盘马。见到凤四老爹,他乐不可支,一边埋怨凤四老爹不该“就去了这些时”,一边就把自己志同道合的朋友胡八乱子介绍给凤四老爹。

胡八乱子是胡三公子的弟弟,胡三名缜字密之,与乃弟乱子之名正相对,但胡三做事并不缜密,用乃弟的话说是动不动就“整千整百的被人骗了去”。恰巧秦二侉子下榻的伍国祠内,天台洪憨仙那“三百年前此地游”的诗仍挂在那儿,这难免会让人想起那次未完成的行骗行为,那次本来一万两银子已经姓洪了,可惜他无福消受,竟“中道崩殂”,但这次意外的事情却正可证明胡三其实很容易就为人所骗。胡八说乃兄“惯喜相与一班不三不四的人,做诌诗,自称为名士”,这不禁又令人回想起西湖上簇拥着胡三公子的景兰江、赵雪斋之流,甚至连胡三的小生日他们都要呼朋引类、借机巴结。读者本来早已忘了他们,胡八乱子又勾起人们对他们的记忆。

胡八之于胡三,正如秦二和秦中书一样,虽为兄弟,性格却迥然不同。两位兄长都是文人,唯秦中书靠金银买来中书头衔,胡三是众人吹捧自称名士,但他们毕竟还都与胡作歪诗、高倡八股之假读书人相往还。两位老弟虽被作者戏称为侉子、乱子,却也于直率豪爽中见真情,丝毫无文人的尖酸、吝啬。胡三“好酒好肉也不曾吃过一斤”,“是出名的悭吝”,胡八却请客来“大盘大碗,吃了个尽兴”。秦中书看到未来的同事万青云便急于拉扰,不料却是个假的,倒连累自己赔进了二千两银子,倒是秦二的朋友凤四老爹最终以豪杰手段化险为夷。所以这两对弟兄都是一文一武、一粗一细,两相对比,倍觉新鲜,作者写来也毫不重复。细细品味这两对形象,作者对侉子、乱子虽不无调侃,但并没有像对待两兄长那样的讥讽、嫌恶之情,可见作者对同阶层文人的失望、憎恨确已深入骨髓,一有机会便随时流露。

本回集中描写的,是凤四老爹在胡八乱子家表演武艺和为陈正公打抱不平。胡府显技一事,是凤四遇到秦二后必然会发生的。秦二到杭州,以其心性必然会向粗通武艺而又爱显露的胡八大吹特吹自己师傅凤四之神技,所以一见便说“我正在这里同胡八哥想你”,而且随即许诺:“难得我们凤四哥来,便宜你明日看好武艺。”果然胡八第二天便大集宾朋,把些驰马试剑的弟兄都请了来,表明“特为要求教的”。而且胡八自己还先露了一手,他买了匹好马,拉出来给大家鉴赏,不料这马一个蹶子就能把一少年客踢得墩下去,胡八当即飞起一脚,顿时就把马腿踢折了,这豪举和腿功把众人都惊呆了。这就为后文脚踢凤四老爹肾囊预作了陪衬。

凤四老爹表演的武功,其实也很简单,就是把八块青方砖叠在一起,然后一掌碎为十几块,一直到底。凤四老爹用的真实功夫,但众人虽都赞叹叫好,却也觉得不过瘾,没有传说中的那种神力和那份玄乎,所以秦二侉子率先说明“这个还不算出奇”,别出心裁地要胡八乱子用腿上神力去踢凤四老爹的肾囊,这当然够刺激,所以“一个个都怂恿胡八乱子踢”。胡八乱子也就“使尽平生力气,飞起右脚”,不料倒把自己的右脚踢得肿起老高,这场戏当然有趣精采好看。

帮陈正公讨债是凤四老爹的又一得意力作。毛二胡子为人吝细非常,一钱如命,而且原先开绒线铺,本有二千两银子的本钱,但还不知足,竟混在名士堆中,不耻下交,充当胡三公子的篾片门客,这些呆名士当然不是他这吝细人的对手,所以景兰江等人两手空空,独独他骗到了悭吝胡三公子二千两银子,于是又干起了坑人盘剥的行当——到嘉兴开当铺。陈正公同这样的人合伙,被骗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只是毛二胡子这骗法也极高明,让人不得不服。他先是让陈正公放两回债,小赚了两笔,而且极守信用、极讲义气,搞得陈正公对他言听计从,超常信任,然后再抛出诱饵,还假作撇清,不想让陈正公沾手,以吊其胃口,果然陈正公心里痒痒的,非主动要借出这笔银子不可,以图那毛二胡子故意透露的每月二分的高息。毛二胡子又步步为营,以退为进,主动提出要写借据,找中人,一副极其诚恳的样子,陈正公则唯恐夜长梦多,又被毛二一片真诚所感动,做朋友不能不讲义气,只担心一动纸笔便丧失了朋友义气,显了生分,硬是把一千两银子私下便给了毛二胡子,于是纠纷便由此而生。

由于一无纸笔二无中人,这场纠纷打不得官司告不得状,但凤四老爹偏喜斗斗这些狡诈之徒,秦二侉子所谓“这是你最喜做的事”,况且这种讨债对凤四老爹来说也只是小菜一碟,果然到嘉兴就手到擒来,轻轻搬倒看墙,靠在厅堂柱子上就把柱子靠歪了,厅堂倒了一半。深藏不出的毛二胡子也是有苦说不出,赶快上前来软求赔理,连本带利清还,偷鸡不成反倒赔了每月二分的高息。此可让欺人昧心之徒引以为鉴。

奇怪的是,凤四老爹一身武艺,却只好在这类小事上纠缠,大才小用,这倒也令人纳闷。凤鸣岐是以江南大侠甘凤池为原型的,那可是一个驰名天下的人物,也是清廷着力捉拿的对象,作者将他混入“儒林”,本已大胆,更何况他帮万青云打的官司更是牵连一大批人物的海防案,可见作者描写些无关紧要之事,是有转移视线、淡化钦案色彩的用意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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