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据】:
(姜夔《八归》)词题曰《湘中送胡德华》,先写惜别语,最后忽转变方向,用以慰行者留别之情,愈显得送者用情之真挚。(柳永)《八声甘州》“想佳人”数句,乃双方对照。此一首“想文君”数句,则成三角式矣。(梁启勋《词学》下篇)
【词例】:
八归
姜夔
芳莲坠粉,疏桐吹绿,庭院暗雨乍歇。无端抱影销魂处,还见篠墙萤暗,藓阶蛩切。送客重寻西去路,问水面瑟琶谁拨?最可惜,一片江山,总付与啼鴂。 长恨相从朱款,而今何事,又对西风离别?渚寒烟淡,棹移人远,缥缈行舟如叶。想文君望久,倚竹愁生步罗袜。归来后,翠尊双饮,下了珠帘,玲珑闲看月。
【解析】:
这首词作年不详,夏承焘《姜白石词编年笺校》卷一将其附编于淳熙十三年(1186),指出当作于此年之前。胡德华是作者友人,生平不详。
这是一首送别词,表达了离别前的忧伤悒郁和离别时的依依不舍,悬想行人归家与亲人团聚的情景。上片分两层,前六句写别前的情绪,通过雨后萧条庭院的描写,渲染凄凉冷落的气氛,借景抒情。“送客”以下五句写离别场景,借用白居易《瑟琶行》的音乐形象和《楚辞·离骚》啼鴂的寓意,表达惨淡的离情别绪。下片前六句续写别情。强调惜别,感叹长相依从的夙愿未曾实现,反而远别,孤舟远逝,令人挂虑。“想文君”五句写作者对朋友夫妻团聚的悬想。这是此词最有情味,最有创造性的地方,也是最有技巧的地方。“想文君望久”以西汉美丽多情的著名女子卓文君喻朋友的妻子,暗示其夫妻情笃。“倚竹愁生”借用杜甫《佳人》“天寒翠袖薄,日暮倚修竹”诗意。“步罗袜”借用曹植《洛神赋》“凌波微步,罗袜生尘”句意。“下了珠帘,玲珑闲看月”借用李白《玉阶怨》:“却下水晶帘,玲珑望秋月”诗意。这五句是从送行者的角度,悬想行者归家后夫妻聚首的情景,句中形象有三个:一是送行者,亦即作者的形象,一是行者,亦即胡德华的形象,一是胡德华妻子的形象。聚首场面由送行者设想,故而也出现了送行者设想的形象。三者同时在作品中出现,形成三方鼎立的局面。与柳永《八声甘州》“想佳人,妆楼颙望,误几回,天际识归舟。争知我、倚栏杆处,正恁凝愁”显然有异。柳词中只出现“佳人”颙望,才子倚栏两个对峙的形象。所以,梁启勋才会说:“《八声甘州》‘想佳人’数句,乃双方对照。此一首‘想文君’数句,则成三角式矣。”
在古典诗词中,对照式属于常见形式,如陈玉兰的《寄夫》:“夫戍边关妾在吴,西风吹妾妾忧夫。一行书信千行泪,寒到君边衣到无?”辛弃疾《贺新郎》中的“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色、见我应如是。”都是采用这种形式。至于三角式,则较为少见,秦观的《鹊桥仙》可算一例。上片“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渡。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是作者坐地望天的所见与想象。形象有人格化了的牛郎星、织女星和作者自己,正好组成一个三角形。下片,先说牛郎织女“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作者的形象已消融在“两情”之间。接下去,作者又直接面对读者,发出深情赞许:“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于是,作者形象又与牛女鼎足而三了。
三角式写法,如用当代西方结构主义所谓的“叙事体态”来解释,可以呈现出更为清晰的脉络。法国批评家兹韦坦·托多罗夫说“体态反映了故事中的‘他’和话语中的‘我’之间的关系,也就是人物和叙述者的关系。”(《叙事作为话语》)一般将叙事体态分为三类:(一)叙述者大于人物,他往往无所不知。(二)叙述者小于人物,他比任何一个人物知道的都要少,仅能描写一些局部的感觉和思维。(三)叙述者等于人物,他知道的同人物一样多。可用第一人称或第三人称。三角式基本属于这一种叙事体态。它以叙述者为一方,而以所叙的一对主要人物为另外两方,组成一个三角形结构,这种叙述方式可以使作品中人物的感受、意念乃至整个形象互相渗透、交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使之更好地切入生活,创造意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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