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据】:
(秦观《风流子》)下阕“天长地久”四句虽点化乐天《长恨歌》,而以“倩人说与”句融纳之,便运古入化,弥见情深。(俞陛云《唐五代两宋词选释》)
【词例】:
风流子
秦观
东风吹碧草,年华换、行客老沧洲。见梅吐旧英,柳摇新绿,恼人春色,还上枝头。寸心乱,北随云黯黯,东逐水悠悠。斜日半山,暝烟两岸,数声横笛,一叶扁舟。 青门同携手,前欢记、浑似梦里扬州。谁念断肠南陌,回首西楼。算天长地久,有时有尽,奈何绵绵,此恨难休。拟待倩人说与,生怕人愁。
【解析】:
在词中灵活运用前人的优秀文学遗产,使其熔铸积淀新的意蕴,借以抒发自己的感情,使词显得更高雅圆熟、沉厚精美,在宋词中屡屡见到。明人杨慎说:“词虽一小技,然非胸中有万卷,下笔无一尘,亦不能臻其妙也。”(《词品》)宋代词人都善于吸取唐人诗语和内容,高度凝炼成自己词中的意境,使词出神入化,具有隽雅深厚的魅力。正如王士祯说的:“词中佳语,多从诗出”(《花草拾蒙》)。如苏轼取孟蜀王“冰肌玉骨清无汗,水殿风来暗香满”的诗句之意为己所用、脱胎换骨,前人“不以蹈袭为非”(王明清《挥麈后录余话》卷一)。同样,秦观这首词的下片点化白居易《长恨歌》诗句,而形神兼备,恰切和谐,与全词境界浑然一体。白氏《长恨歌》的后半部分以抒写生离死别、动人心魄的悲情为主。秦观化用他的意境和诗句,首先应该有与他相似的感情基调,即词人“自有境界”,才可不妨“借古人之境界为我之境界”(《人间词话》)。秦观这首词的上片就给人描写了这样一种令人心灵震颤的生离死别的情景:“东风吹碧草,年华换、行客老沧洲。见梅吐旧英,柳摇新绿,恼人春色,还上枝头。”春风拂绿了大地,也吹开了词人思念恋人的心绪。春色本来惹人喜爱,然而在作者的眼里,碧草、春风却无非是“恼人春色”,足可见作者思心之深厚。这是从自然景色来写悲情,是景中寓情。接下来几句,以写情为主,却情中有景,正因为心有所忆,心情纷乱,故仰见北去行云而黯然神伤;眺望东向流水,内心怅惘虚空、一片迷茫。孤单单的行客在“数声横笛”中只与“一叶扁舟”为伴。这种生离死别,给人心灵的打击是多么沉重,与李、杨的马嵬之别多么相似。
下片一开始就追忆与恋人相亲相爱的情景。正如《长恨歌》开头那一段“春从春游夜专夜”的恋情一样,这里的“携手”、“前欢”、“梦里扬州”也透露了他们在一起时的那种欢洽无隔的情景。如今这些都已经如流水般逝去了。与唐玄宗、杨贵妃的悲剧一样,他们天各一方,“断肠南陌”。词中“算天长地久,有时有尽,奈何绵绵,此恨难休。”直接从《长恨歌》“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中化出,然而翻新出奇,与全词的语气语意一贯而下,不露用事之迹。再加上结句“拟待倩人说与,生怕人愁”的融化谐合、深入刻画,情感更沉痛。绵绵此恨,在《长恨歌》中还可告诉别人,然而在这里就是说给别人听,也恐怕谁听了都愁肠万断,何况当事人本身呢!这种侧面衬托的手法,愈加见出作者悲情之深。运用古人诗意而更进一层、更深一步,达到神化无痕迹的境界,这首词可称范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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