扇面对


【依据】:

赵元镇《满江红》云:“欲往乡关何处是,正水云浩荡连南北。”又“欲待忘忧除是酒,奈酒行欲尽愁无极”,此即扇面对也。(杨慎《古今词话·词品》上卷)

【词例】:

满江红

赵鼎

丁未九月南渡,泊舟仪真江口作。

惨结秋阴,西风送霏霏雨湿。凄望眼,征鸿几字,暮投沙碛。试问乡关何处是,水云浩荡迷南北。但一抹寒青有无中,遥山色 天涯路,江上客。肠欲断,头应白。空搔首兴叹,暮年离拆。须信道消忧除是酒,奈酒行有尽情无极。便挽取长江入尊罍,浇胸臆。

【解析】:

词与诗相比较,似乎可以说诗是偶体的,词是散体的,词在音乐的强烈引诱下正一步步脱离诗的桎梏而走向更为开放和自由的格局,所以诗的一些格律对于词来说似乎已失去了原来神圣不可侵犯的意义。但词毕竟脱胎于诗,孕育于诗——无论人们怎样从音乐或其它角度强烈地反对这一点——所以它又不能不打上诗的印痕。而属对,就是这印痕中之一斑。尽管语句参差不齐的词已不再以属对为能了,但这并不妨碍词运用这一技巧,有时运用巧妙,也会取得意想不到的效果。清人沈雄《古今词话·词品》卷上说:“周德清曰:‘作词十法,始即对耦。有扇面对,重叠对,救尾对’。赵元镇《满江红》云:‘欲往乡关何处是,正水云浩荡连南北’,又‘欲待忘忧须是酒,奈酒行欲尽愁无极’,此即扇对也。”赵词这几句不仅读起来流丽婉转,而且语意也联翩不绝。不过,要想彻底明了这扇对的好处,就非得弄清什么是“扇对”以及扇对的来龙去脉不可。

沈雄所说的“扇面对”修辞格出自元代周德清的《中原音韵》,沈氏不过是顺手牵羊拿来以印证具体的作品而已。但此格亦非周氏所发明,周氏又取自宋代的严沧浪,《沧浪诗话·诗体》中曾说:“有扇对,又谓之隔句对,如郑都官‘昔年共照松溪影,松折碑荒僧已无,今日还思锦城事,雪消花谢梦何如’是也。盖以第一句对第三句,第二句对第四句。”据郭绍虞先生考释,严氏亦非始作俑者:“此格唐子西语录称为隔句对,《续金针诗格》(《类说》卷五十一引)与《苕溪渔隐丛话前集》卷九,均称为扇对格。沧浪所言本此。”又引《陔余丛考》卷二十三:“《小雅》‘昔我往矣,杨柳依依’四句,已肇其端。杜少陵《哭郑司户苏少监》云:‘得罪台洲去,时危弃硕儒,移官蓬阁后,谷贵殁潜夫’之类,固早有此格。”清人冒春荣《葚原诗说》卷之一也提到了这一修辞格:“律诗以对仗工稳为正格。……有以第三句对首句,第四句对次句者,谓之开门对。”从上面所引证的材料可以看出这样几点:一是这“扇对”格渊源甚古,从《诗经》时就已经开始了,虽然当时并未总结出这名目来;二是其名称除了“扇对”之外,有时也可称为“扇面对”、“隔句对”、“扇对格”、“开门对”等;三是这“扇对”格的基本特点在于隔句相对,比如《诗经·小雅·采薇》中“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就是以“今我来思”对“昔我往矣”,以“雨雪霏霏”对“杨柳依依”。《沧浪诗话》中所引郑都官(郑谷)《寄裴晤员外》的诗句也是以“今日”句对“昔年”句,以“雪消”句对“松折”句。这是“扇对”格的一般性规律。到了词里就有了一些变化,比如沈雄所引赵鼎的例子,上下对句就不是连接在一起的,前两句属于上片,后两句属下片,中间隔了许多句子,所以这“隔句对”的“句”字其含义就不是一句、而是既可以指一句也可以指许多句,这样才能讲解得通;而且词之“扇对”不似诗对那么严格,只要平仄上过得去也就是了,词意名物是否对仗工整则不必太费心思理会,这从赵鼎词一例即可知。

诗词之对句同中国人的双向思维倾向有关,比如阴阳、上下、左右、高低、大小……双双两两,在中国人的头脑中总要配成对才成。影响到文学上,便出现了对偶句,这“扇对”格自然也不例外。词中的扇对格同其它属对一样对作品的形式和内容具有重要影响,它可以使词的语句整饬有序,比如《寿域词》中的《更漏子》一词的扇对:“脸如花,花不笑,双脸花能笑;肌似玉,玉非温,肌温胜玉温”。赞得有条不紊;再比如周德清所提到的《调笑令》与《驻马听》二调,《调笑令》如韦应物的“胡马,胡马,远放燕支山下。跑沙跑雪独嘶,东望西望路迷。迷路,迷路,边草无穷日暮。”《驻马听》如元散曲无名氏的“月小潮平,红蓼滩头秋水冷。天空云净,夕阳江上乱峰青。”它可以起到对比的效果,如《诗经·采薇》“昔我往矣”四句和郑谷“昔年共照松溪影”四句都是今昔对比,效果强烈而鲜明;它还可以起到一种呼和照应的作用,如赵鼎《满江红》词的四句,后一问与前一问遥相呼应,正可以见出词人内心的迷惘和傍徨。这些归纳也许只得其皮毛,还未搔到痒处,但已不难窥见其意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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