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艳精工


【依据】:

姚子敬尝手选《古今乐府》一帙,以夏英公《喜迁莺》宫词为冠。其词云(略)富艳精工,诚为绝唱。(吴师道《吴礼部词话》)

【词例】:

喜迁莺

夏竦

霞散绮,月沉钩。帘卷未央楼。夜凉河汉截(接)天流。宫阙锁清秋。瑶阶曙。金盘露。凤髓香和烟雾。三千珠翠拥宸游。水殿按凉州。

【解析】:

以“富艳精工”论词,首见南宋陈振孙《直斋书录解题》称周邦彦“长调尤善铺叙,富艳精工,词人之甲乙也。”晚清刘熙载《艺概·词曲概》同其说,曰:“美成词信富艳精工。”此四字由宋至今,几成为对周词之的评。大抵“富艳指词之体貌,故陈振将其与“长调尤善铺叙”相连。“精工”,指艺术表现,即精工细作,刻镂雕繢。

此词写作背景据吴处厚《青箱杂记》卷五云:“景德(1004-1007)中,夏公初授馆职,时方早秋,上夕宴后庭,酒酣,遽命中使诣公索新词。公问上在甚处,中使曰:‘在拱宸殿按舞。’公即抒思,立进《喜迁莺》。”按,此调有小令、长调二体,小令起于唐,长调起于宋。此词应为“令”,又可写作《喜莺迁令》。夏竦历真宗、仁宗朝,善为文章,尤长偶俪之辞。诗句巧丽,“山势峰腰断,溪流燕尾分”为其名句。今存词仅《喜莺迁》、《鹧鸪天》共二首。后者唐圭璋《全宋词》称:“此词殆非夏竦作。”《喜迁莺令》写后庭竟夕歌舞宴乐,上阕和换头二句,即由“霞散绮,月沉钩”至“瑶阶曙,金茎露”,巧妙地转出时间由暮而夜由夜而曙的推移。景色清绮,一派幽情寂寂,全用侧面烘托的虚笔。最后三句写拱宸殿此刻的欢快氛围和皇帝的纵情宴乐。与李煜的宫词“晚妆初了明肌雪,春殿嫔鱼贯列。笙箫吹断水云闲,重按《霓裳歌遍彻”(《玉楼春》);“红日已高三丈透,金炉次第添香兽,红锦地方随步皱”(《浣溪沙》)那般正面写富丽堂皇,声色艳丽华贵不同。而本词的佳处乃在于,未“着一直语、粗语,铺排语,说尽语”(沈祥龙《论词随笔》)。全词清澹雅致,玲珑剔透,恰如《青箱杂记》载晏殊语云:“余每吟咏富贵,不言金玉锦绣,而惟说其气象”也。

上引“依据”《吴礼部词话》语,亦见杨慎《词品》卷三。吴师道为元人(1283-1344),杨慎为明人(1488-1559),后之袭前,殆无疑义。或杨亦认为“富艳精工”,至为恰当,故复录之。若谓此词用语雅致、精炼,不枝不蔓,则大体不差。至言“富艳”,只从“凤髓”二句透出些消息,若谓全词,则未必典型。公允地说是清人先著,程洪的《词结》,道出了夏竦此词的真髓:“高华莹澈,犹以质胜,庆历间词如此。”它是美而不艳,动而不流的。

缜密典丽,深厚和雅的清真词,确如宋人陈振孙所云,时有“富艳精工”之作。宋人吴曾《能改斋漫录》载:“王都尉有《忆故人》词云:‘烛影摇红,向夜阑,乍酒醒,心情懒。尊前谁为唱《阳关》,离恨天涯远。无奈云沉雨散,凭栏杆,东风泪眼。海棠开后,燕子来时,黄昏庭院。’徽宗喜其词意,犹以不丰容宛转为恨,遂令大晟府别撰腔。周美成增损其词,而以首句为名,谓之《烛影摇红》。云:“芳脸匀红,黛眉巧画宫妆浅。风流天付与精神,全在娇波转。早日萦心可惯,向尊前,频频顾眄。几回相见,见了还休,争如不见。 烛影摇红,夜阑顾散春宵短。当时谁为唱《阳关》,离恨天涯远。争奈云收雨散,凭栏杆,东风泪满。海棠开后,燕子来时,黄昏庭院。”其实周邦彦的改作是有“增”无“损”并没有减少什么,而“别撰腔子”的确是增了一半(即周词的上阕,下阕基本上是王词原作)。这一半描绘出一个人的艺术形象,她的风流美貌,与初识时的情态,意中含情,情中有意,生动传神。宋徽宗批评王诜词不够“丰容宛转”。所谓“丰容”与“富艳”意极近。《后汉书·南匈奴传》:“昭君丰容靓饰”句可证。这大概是指艺术形象说的;说不够“宛转”,似也有理。总之,王词上阕人物形象不鲜明,而且全词言别水流直注,绝无停蓄。宋徽宗能词擅画,是行家里手。这个亡国之君和李后主一样,是个“翰林学士”材料。从艺术形象的“丰容”,抒情的“宛转”说,王诜词不如周邦彦的改作。但朱彝尊称:“原词甚佳,美成增益,真所谓续凫为鹤也。”(《词综》卷7)他是从词无须刻画人物说的。两人评论的取向不同,结论也自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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