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梅英疏淡，冰凘溶泄(1)，东风暗换年华。金谷俊游(2)，铜驼巷陌(3)，新晴细履平沙(4)。长记误随车(5)，正絮翻蝶舞，芳思交加。柳下桃蹊，乱分春色到人家。
西园夜饮鸣笳，有华灯碍月，飞盖妨花(6)。兰苑未空(7)，行人渐老(8)，重来是事堪嗟(9)。烟暝酒旗斜。但倚楼极目，时见栖鸦。无奈归心，暗随流水到天涯。
【意译】：
枝头上的梅花，已稀疏暗淡；河面积冰，正在不断解冻融化，化作潺潺流水。东风送暖，不觉又是新的一年。正是游览古迹名胜金谷园的好时节，铜驼夹道，候列两旁，似在欢迎游客的到来；春雨过后，脚下的细沙道更加平整，漫步其上，何等悠闲。记得那年暮春，我常常跟错了美人们游春的车子，因为一路柳絮纷飞，彩蝶曼舞，勾起了我许多美好的遐想和情思。桃红柳绿，望着兴致盎然的踏春人踩出的条条小路，我忽然醒悟到，正是沿着这些蜿蜒迷乱的小径，春色才来到了千家万户。
西园里正在举行盛大的宴会，呜呜的胡笳声激昂高亢。园里花灯通明，光芒四射，连月亮都为之黯然失色；宾客们坐的车往来飞驰，绚丽多彩的车篷几乎遮断了赏花的视线。但这一切都已经是过去。往日的西园并没有因时间的流逝而空旷荒芜，而我却因四处奔波，已渐渐衰老。此次旧地重游，怎能不令我感慨万千呢?暮色苍茫，酒旗斜飘，我靠在酒楼的栏杆上远望，只见不时有几只归巢的乌鸦在空中盘旋。我也该回家乡了，可是这似箭的归心，却只能悄悄随着流水，浪迹天边，真是无可奈何。
【点评】：
这首词约作于作者贬官后重过洛阳途中。词人通过今昔对比，抒发了痛感世事沧桑的悲凉情怀。早春时节，旧地重游，倚栏极目，满眼惟是暝烟栖鸦，与昔日的歌舞欢宴、桃红柳绿形成了强烈的反差，于是年华暗换、流水天涯的凄凉之情油然而生。秦观词向以“情韵”著称，语言工巧，文字精密，这首词中“柳下桃蹊，乱分春色到人家”二句，犹为脍炙人口。一个“乱”字，点出了春天的勃勃生机，思路幽绝，令人激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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