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四牡騑騑,
周道倭迟。(齐倭迟作郁夷。
岂不怀归?韩作威夷。)
王事靡,
我心伤悲!
(騑、归、悲,微部。)
四牡騑騑,
啴啴骆马。(三家啴作痑。)
岂不怀归?
王事靡,
不遑启处。(鲁遑作偟。)
(騑,归,微部。马、、处,鱼部。)
翩翩者鵻,
载飞载下,
集于苞栩。
王事靡,
不遑将父。
(下、栩、、父,鱼部。)
翩翩者鵻,
载飞载止,
集于苞杞。
王事靡,
不遑将母。
(止、杞、母,之部。)
驾彼四骆,
载骤駸骎。
岂不怀归?
是用作歌,
将母来谂。
(骎、谂,侵部。)
【译文】:
四匹公马拉着一辆车,在那遥远的弯弯曲曲的大道上,成年累月不停地奔跑着。难道我不想回家去吗?只是王家的差事没个完没个了,一想到家,我的心就悲伤起来。
四匹公马拉着一辆车,成年累月不住地奔跑着,那黑鬃白马累坏了,气都喘不上来了。难道我不想回家去吗?只是王家的差事没个完没个了,根本没有一点安居休息的时候。
那翩翩飞翔的鸽子,有时飞上天,有时落下来,它们都停在丛生的柞树上。王家的差事没个完没个了,我连奉养年迈父亲的一点空闲时间都没有。
那翩翩飞翔的鸽子,有时飞出去,有时停下来,它们都停在枸杞树上。王家的差事没完没了。我连供养老母亲的一点空闲时间都没有。
我驾着四匹黑鬃白马拉的车,成年累月马不停蹄地奔跑着。难道我不想回家去吗?所以我作了这首歌,表示对我老母亲的深深的思念之情。
【评介】:
关于《四牡》诗意的解释,最早见于《左传》襄公四年。鲁国大夫穆叔奉使到晋国,晋君设宴招待,乐工为他歌《鹿鸣》三篇(包括《鹿鸣》、《四牡》、《皇皇者华》)时,穆叔说:“《四牡》,君所以劳使臣也。”当时赋诗,惯于断章取义,因诗中有“四牡騑騑”,正好用来说明作为使臣的穆叔路途辛劳,故晋君取其义以表示对穆叔的慰劳,这也就是穆叔所谓“君所以劳使臣”之义。《毛序》因之,说:“《四牡》,劳使臣之来也。”又加上“有功而见知,则说矣。”把穆叔当时对晋君说的话,错误地当成了诗的本义,并在此基础上又加以引申。郑《笺》则又进一步将此诗附会到周文王时,“文王为西伯之时,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使臣以王事往来于其职。于其来也,陈其功苦以歌乐之。”于是,诗作者也成了周文王了。朱熹《诗集传》继承《毛序》的说法。他们都把诗中本为小官吏因不堪差役劳苦自咏自叹之辞说成是君代使臣咏其劳苦之辞。清姚际恒提出了异议,他说:“此使臣自咏之诗”,并且指出,“试将此诗平心读去,作使臣自咏极顺,作代使臣咏极不顺,解诗何不取顺而取逆乎?”(《诗经通论》),姚氏自是别具慧眼。只是可惜的是,他并不彻底,还是曲为维护,说这个小官吏还只能是“使臣”,并说此原为使臣自咏,“后或因以为劳使臣之诗焉”。还保留了一条小尾巴。至方玉润则直接指出诗意是“勤王事也”(《诗经原始》),算是又往前推进了一步。只是在“勤”字上还有问题,应该是“怨王事”才对。今人解释,有说成是奴隶被迫在外服劳役时的怨歌,观诗中服役的人,乘坐驾四匹马的车,不可能是奴隶身份的人,还应该看成是在外出公差的小官吏更恰当一些。
本诗五章,章四句,从内容和形式上可以划分为三个段落。第一、二章为第一段,两章的前半部“四牡騑騑,周道倭迟”,“四牡騑騑,啴啴骆马”写四匹马驾着车,成年累月在弯曲而漫长的道路上不停地奔驰着,连马都累得喘不上气来了。这里有几层意思:一是时间长、二是路途远,三是中间没有停歇,四是马疲惫不堪。总之,突出地是在写马的乏。而写马乏的目的是什么呢?就是要表现人困。它是在从侧面烘托作为公差的小官吏,也就是本诗的作者,早已被这无尽无休的差事弄得疲惫不堪,无法忍受了。没说苦,而苦已现;不提怨而怨已露。而诗的后半部则是直抒满腹悲伤之情。“岂不怀归?”一句反问,一方面表明自己时刻在思念家乡,思念亲人,时刻在想着回家;另一方面也透露出郁结在心中的思家而不能回家的无可奈何的痛苦心情。“王事靡,不遑启处”,“王事靡
,我心伤悲!”既是对上句不能回家的原因的交代;同时也流露出了对官差无尽无休的怨愤之情;更以“我心伤悲”直抒哀伤并引起后面几章的思念父母之意。三四章是本诗第二段。每章前三句都用“翩翩者鵻”起兴,是兴中有比,也可能是从眼前所见的景物写起。那眼前的鸽子,它们是多么自由啊,它们可以飞到天上去,又可以自由地飞回来,回到自己的窝巢里;而自己呢,官差繁忙,劳累不已,有家不能归,有老父老母不能奉养,真是人不如鸟啊!于是后两句“王事靡
,不遑将父(母)”,哀怨之情,油然而生,不能自已。第五章为最后一段。头两句依然写其官差劳若不已。后三句则写其有家难归,有父母难养,无可奈何,只能以歌来寄托哀怨,表达对母亲的思念之情。全诗如泣如诉,词哀情苦,深刻地表达了诗人做为一个小官吏,官差不已,身不由己,长期奔走在外,思家想亲的悲哀痛苦的心情。
本诗表现手法的特点是善于运用侧面烘托的手法来传达人物的心情。第一二五章,开头均从写马的不停奔驰开始,实际上写马的奔驰不停,正是表现人的公差烦忙,写马的疲惫,正是写人的劳累,写马正是写人。第三四章,开头以“翩翩者鵻”起兴,兴中有比,写鸽子的自由飞翔与停落,正是反面衬托出人的不自由,有家难归,有父母难养,这也是从侧面进行反面烘托。这种手法运用是成功的。
前后勾连,多方照应,既富于变化,又能回环往复,余意不尽,寓整齐于变化之中,是本诗精心结构的突出表现。就全篇来看,一二章是一种形式,三四章是一种形式,五章单为一种形式,形式上是多变的。但一二章、三四章内两章之间,则各自有相同相似句式的重复,形成一种整齐句式,回环往复。在一二章与三四章之间,在大的变化的前题下,又用小的相同“王事靡”串连起来,二章与三四章之用“不遑”串连起来,前后勾连照应。五章总收,一二句以形式变而内容不变照应一二章头两句,第三句“岂不怀归”又以相同句子和一二章串连起来。后两句则以变化了的形式收束三四章末句。这样寓不变于变化之中,前后勾连,互相照应,使全诗既错落有致,形成参差的美,又整齐谐调,形成匀称的美,而且使全诗有机地和谐统一,成为一个完整的整体。
版权声明:本文内容由互联网用户投稿及网络搜集,该文观点仅代表作者本人。本站仅提供信息存储空间服务,不拥有所有权,不承担相关法律责任。如发现本站有涉嫌抄袭侵权/违法违规的内容, 请联系QQ:37996619(同微信)举报,一经查实,本站将立刻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