召旻


【原文】:

旻天疾威,

天笃降丧。

瘨我饥馑,

民卒流亡。

我居圉卒荒!(韩圉作御。)

(丧、亡、荒,阳部。)

天降罪罟,

蟊贼内讧。

昏椓靡共,

溃溃回遹,

实靖夷我邦。

(讧、共、邦,东部。)

皋皋訿訿,(鲁皋作浩。)

曾不知其玷。

兢兢业业,

孔填不宁,

我位孔贬。

(玷、贬,谈部。)

如彼岁旱,

草不溃茂;(齐溃作汇。)

如彼栖苴,(三家苴作祖。)

我相此邦,

无不溃止。

(茂,幽部。止,之部。幽之通韵。)

维昔之富不如时,

维今之疚不如兹。

彼疏斯粺,

胡不自替,

职兄斯引?

(时、兹,之部。粺、替,脂部。引,真部。脂真通韵。)

池之竭矣,

不云自频。

泉之竭矣,

不云自中。

溥斯害矣,

职兄斯弘,

不烖我躬!

(频、中、弘、躬,冬部。)

昔先王受命,

有如召公。

日辟国百里;

今也日蹙国百里。

於乎哀哉,

维今之人,

不尚有旧!

(里、里、哉、旧,之部。)

【译文】:

可怜的老天,暴怒发威风,老天重重降下这丧乱。折磨我们用这饥馑灾荒,人民都在流亡,我们的边境也终于都惨遭灾荒。

老天降下了这惩罚人的罪网,蟊贼害人虫也在内讧倾轧。昏乱谗毁不尽心供职,纷纷乱乱尽做邪恶的事,这真是想覆亡我们的家邦。

皋皋相欺诈,訿訿相谗陷,居然不知道他自己的污点。谨谨慎慎多加小心,很久以来不能安宁,我的职位很有被贬被降的危险。

如同那凶年遭大旱,连草都长不好,不能丰茂,就好比那落到树上的枯草。我打谅相看这国家,没有不溃灭遭危亡的了。

那往昔生活的富足,不像今天这样贫窘。这今时的贫困痛苦,不像此刻最危急。那些吃粗粮的就这样吃细粮,为什么自己不肯退让?但要更加如此地拖延下去。

池中之水的枯竭,是从水滨开始。泉水的枯竭,是从里面干涸。普临遍及的这个灾害,但要更加这样一个劲儿地把它来扩大,怎能不危害我自身。

从前先王接受天命,有像召伯这样的辅弼良臣,一天开辟国土百馀里,今天却每天缩小国土百馀里。哎呀!太可悲呀!如今的人,不是还有老臣旧人吗?

【评介】:

“《召旻》,凡伯刺幽王大坏也。”(《毛诗序》)命之《召旻》,“因其首章称‘旻天,卒章称‘召公’故谓之《召旻》以别《小旻》而已。”(见《诗经原始》)作为“幽王之变大雅”,上篇《瞻卬》抨击褒姒乱政,进而指刺幽王昏聩,以至天下大坏;本篇则通过群小祸乱,不用旧臣来指刺幽王。两篇可谓姊妹篇,它们从不同侧面描绘出幽王天下的景况。就表现手法说《召旻》多用对比、比喻来描述群小祸乱和天下败象的日甚一日。诗篇形象鲜明生动,深刻有力。

全诗七章。首章总述天下大坏的状况。起句“旻天疾威,天笃降丧”劈面而来,有危如压卵之势,将天下不宁、岌岌可危的势头一下揭起,令人不寒而栗。《尔雅·释天》“谷不熟为饥,蔬不熟为馑。”饥馑就是丧亡,所以下句紧逼“民卒流亡”。这种灾荒一至于边境,四疆之内,野有饿殍,到处是被灾荒驱赶的难民,这幅图画令人惨不忍睹,这就是幽王的天下。首章是全诗的大背景,其中饱含的痛切忧伤之情奔涌而来,其势逼人。二、三、四章具体描绘群小祸乱。它是天下惨状迭出的重要根源。诗人通过对群小丑恶形象的描绘,对群小为虐,痛加挞伐。二章揭示群小是残害国家的大敌,他们为了争权夺利,互相倾轧,不安于位,昏乱邪僻,吞食国家利益,如同残害庄稼的害虫,不置国家于覆亡决不罢休。三章言群小本身无自知之明,互相之间勾心斗角,又共同谗毁贤良,使得在位贤人,人人自危。贤良之被害,只有一任蟊贼胡为,天下不堪莫此为甚。四章用一个比喻收拢二、三章。蟊贼的荼毒就像大旱之年,百草无一幸免。奸佞横行,天下难以救助,所以,“我相此邦,无不溃止。”以上是对谗佞群小的直接描绘,进而揭示天下大坏的原因。五、六、七章诗人采取古今对比的手法,直刺国君昏聩,用人不当,造成天下败象。五章写国君颠倒用人,给朋比为奸的小人以优厚的生活待遇,反而使贤臣贫困。生活待遇的施与是人主价值观的具体体现。坏人优遇,贤人困厄正是人主昏庸,价值判断颠倒的体现。六章又用了一个几乎是整章的比喻,它兼挑上下两章,既揭示祸患原因,在内容上成为联系上下两章的纽带,也隔开上下两章皆用对比的相同表现手法,起到让文气疏通灵活,使文势跃动的作用。六章的比喻表明,国家祸事由来是积渐成灾,其原因是祸从内部生起。这样使上下两章的对比描写内涵坚实,富有力度,两章的对比也就格外醒目,令人震动。末章,诗人采取了古今国力对比。昔有贤臣,国势日强,今不用贤臣而任用蚕食内部、祸乱王朝的群小谗毁之臣就“日蹙国百里”,两相比较,反差巨大,令人明确认识到用人问题的重大。最后,诗人劝国君弃旧图新,任用贤臣。这三章在跃动当中显得坚实有力,用对比反映了问题,用比喻揭示了问题的严重性,直刺幽王,显示了诗人忧国忧民的深沉痛切和拯弊救溺的良苦用心。

全诗结构谨严。首章提出了大背景,然后分成两大部分,分而述之。一述群小祸乱转刺幽王纵恶,二述君王用人不当,直刺幽王昏聩,结尾提醒君王启用旧臣。全篇笔法稳健,自然流畅。诗篇多用比喻,以事喻理,含义深刻,同时也使诗篇形象鲜明具有感染力量。诗篇在《诗经》中自具风貌,明人孙评价:“音调凄侧,语皆自哀苦衷中出,匆匆若不经意,而自有一种奇陗,与他篇风格又别。淡烟古树入画固妙,却正于触处收得,正不必具全景。”(《批评诗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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