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僧元暠南游


唐·刘禹锡

宝书翻译学初成,振锡如飞白足轻。

彭泽因家凡几世?灵山预会是前生。

传灯已悟无为理,濡露犹怀罔极情。

从此多逢大居士,何人不愿解珠璎?

这首诗是刘禹锡于元和六年遭贬朗州司马期间送给僧人元暠的。刘禹锡由于长期遭受斥逐,思想陷于苦闷,郁郁不自聊,以佛教为安慰剂,与当时的僧徒往还密切,元暠便是其一。此诗中诗人于谈玄论佛之际,表达了自己“迷路心回因向佛”(白居易《刑部尚书致仕诗》)的栖心空门之志。

首二句赞扬元暠于禅业之日持勤修。“宝书翻译学初成。”“宝书”指佛经,此句是说元暠于佛经典籍的翻译上取得的初步成就。“振锡如飞白足轻”,“锡”即锡杖,为僧侣所持之杖,可为乐器,发出悦耳之声,以增加法会的庄穆气氛;“白足”代指和尚,据《高僧传》记载:“释昙始足白于面,虽跣涉泥水,未尝沾湿,天下咸称白足和尚。”诗人在这里精致地描写了元暠于禅学有成之后的怡然心境,振动锡杖时迅疾如飞,轻快自得的神态历历在目。

“彭泽因家凡几世?灵山预会是前生。”是说僧人前生注定会遁入禅那愉悦之门的。元暠为陶渊明之后。陶渊明为东晋之大隐,“古今隐逸诗人之宗”,故诗人在这里说“彭泽因家凡几世?”暗含元暠承袭祖上遗风而有拓进的言外之意。“灵山预会”指灵鹫山释迦如来说法华经之会坐。吟赏称颂之余,诗人自然而然地流露了自己对僧人的仰慕之情。

接下来两句诗人拿元暠与自己对比,“传灯已悟无为理,濡露犹怀罔极情。”“传灯”即传法,佛教自喻佛的教旨为灯光,能照破世界暝暗。上句说你通过传法已经深悟绝对存在的佛理,亦即俗家所谓的超脱,无所作为之义;下句诗人自比为“濡露”,意谓我这沾湿的露水却依然怀着没有完结的尘俗之情感。在僧人面前,诗人自惭形秽,他是把佛法目为心中的圣物敬奉的,“佛而大悲以救诸苦,故劫浊而益尊”,“阴助教化,总持人天,所谓生成之外,别有陶冶,刑政不及,曲为调揉。”(《刘禹锡·袁州萍乡县杨岐山故广禅师碑》)长久落魄的诗人,偃蹇寡所合,且以佛理为陶冶性情、救治心病的良药,正如他在此诗序里所说:“予策名二十年,百虑而无一得。然后知世所谓道无非畏途,唯出世间法可尽心耳。”

末尾两句“从此多逢大居士,何人不愿解珠璎?”为诗人崇佛心情的直接表诉。从此以后多与参禅悟理的居家道人结交,又有何人不愿意欣然解下珠璎,挂职归隐呢?此联流畅自然,为全诗的归结点。宦途挫折的诗人愿意解下珠璎,做一名味清净以观空的隐者,其失意落寞之情油然而生。他已经没有来日重返京都、建功立业的用世意向,能入于佛门以求清净自适,亦无憾耳。

这首诗中,诗人是把佛理当作救治人病,脱离苦难的神明药方来看待的,认为世间“一切皆承佛威神力”(《大般若经》四〇六)它能使“冥者皆明,明终不尽”(《维摩经·菩萨品》),从而达到普济众生,离于忧苦的境地。诗人一方面敬仰元暠邃于佛理不为世所动的僧家风范,另一方面又自愧不能早悟至理,摆脱牵绊,解下珠璎,达理自守,同时隐含了诗人被贬后的怨望之情。

此诗精练含蓄,韵味深长,犹如孤桐朗玉一般,看来真是有“神物护持”(白居易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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