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鲍溶
风行露宿不知贫,明月为心又是身。
欲问月中无我法,无人无我问何人。
此诗在平平淡淡的文字中把高人戒休修行的至境表达出来了。诗中洋溢的不是肃穆晦涩的禅思玄理,流露的是诗人对高僧殷勤真挚的赞叹之声,兼或夹杂着一股自己对禅理的思致之趣。
一开篇,诗人便把戒休与众不同的高风逸骨亮给我们。“风行露宿不知贫”,风中踽踽而行以及露宿野外的寒苦生活在高僧脑海里淡然无迹,这种境界自然不同于“安贫乐道”的儒家要义,因为儒士们倡导的是一种“穷则独善其身”的处世哲学,是一种在入世受挫后聊以自慰的生活方式。而这位戒休高僧能达到不识人间贫苦的境地,没有他对禅门的感情与信念,要如此也只会是“痴人之举”了。
紧接着,诗人用“明月”来概括高僧的人格形象。月的皎洁无疵不正和高僧不被蒙尘的心智暗合吗?月的孤高浩远不正和高僧摆脱日常琐事的轮回,超然世俗之外的精神相钩连吗?这种比喻不是偶然的,正如芭蕉和尚所说:“顺着造化、与四时为友,心中所想的,不会不是月。”另外诗人能把高僧的“心”“身”一同化境为明月,也是对“心是佛心,佛心是我身”的佛教教义的认同。诗人怀着洁静的虔诚之心来看高僧,高僧的形象也好像是被一轮皎洁的光晕包绕着,既高洁又神秘。高洁的是高僧的灵魂那么轻便,它不需携带尘间的一件行李,不需束囿于人间的一切羁绊,便能像明月一样在夜空中逍遥。神秘的是高僧的修行至境,他究竟具有怎样的念力才忘去物我,心物合一呢?
如果说前两句是诗人对高僧人格、修炼的一种诉诸于描述性文字的褒扬。那么后两句则是诗人不谙于“槛外人”的口吻,不满足于前面尘俗之词而借佛语所表示的一种对禅境的思考。字里行间诗人对高僧所表示的钦服亦从一种“有言”境界转化到了一种“无言”之境。“欲问月中无我法,无人无我问何人。”“无我”是佛教术语,“常一之体,有主宰之用者为我。无常一之体,既无人我,则无自我他我”。诗人想问高僧为何能达到一种无我的、万念俱灭的空灵境界,却猛然想起僧人本是一心持律、一心念佛,再也没有脱身出来回答问题的凡俗之心了。于是只好又回到自己的凝思之中“无人无我问何人”。诗人一刹那的颖悟使他意识到“欲问月中无我法”只是个愚笨的,无意义的问题。“如此毕竟无有我,是究竟之真理也。”“无人无我”了,还有谁好问呢?这显示了诗人善于从直觉的顿悟出发去追求禅境完美的“空无”境界的本领。诗人的这种追求也使诗的意境升华到了绝妙的禅境。
诗人鲍溶那种“博识清度,雅正高古、众才无不备具云”(《唐才子传》)的聪慧在这首表达禅机悟境的小诗中毕现无遗。诗人并不是以一种冷冰冰的姿态表现自己对禅义的彻悟,而是在真诚佩服高僧的超然风度时,道出自己对禅宗那种无法言说的神秘意味的领悟,达到了一种圆融的“有无我之境”。(王国维《人间词话》)公允地说,本诗中高僧的境界可谓不低,诗人的悟性也不可谓不高啊!这正是此诗饶有兴味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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