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罗隐
老住西峰第几层,为师回首忆南能。
有缘有相应非佛,无我无人始是僧。
烂椹作袍名复利,铄金为讲爱兼憎。
何如一衲尘埃外,日日香烟夜夜灯。
这首诗和《赠无相禅师》同写一人,在写法上也和那首诗有些相似之处,一方面盛赞无相禅师泯灭尘缘,超脱世情的般若智慧,一方面也揭露了一些佛教徒外事空王而内包奸巧,以佛门为幌,贪名图利的虚伪。
题名《寄无相禅师》,当为别后远赠之作。诗一开始首先从远处大处写起,首句先写其寓身之地,老来寓居在西峰之上的禅寺里,抱空守寂,澄静心地。“第几层”极写山寺之高,则环境之清寂,风光之秀丽,心地之空灵,同时可见,白石荡其胸,山泉涤其情,其人淡泊澄静的风神依约可见。“为师”句则写其师承,六祖慧能开创南宗禅,融佛教的空寂于南朝的玄理,最能投合中国文人之口味,故当时士人备加推崇,靡然向风。而无相正得六祖之无上心法,这是从入门之正来写无相悟法之深。南能,即指南宗开创者六祖慧能,相对于五祖的另一高足北方的神秀而言。其寓居之所,其师承,好像扯得很远,但实际上处处都在写禅师的心地和觉悟,一个得法之僧的形象也初具轮廓。
“有缘”两句则正面写其对禅宗旨趣的大彻大悟,而在具体的表现上则从大师的法号加以发挥。显得十分巧妙。如果不能平息心浪,息灭万缘,摆开拘执,那么即使是诵经万卷,坐禅百年也仍然难以升堂入室,不得正法,顶多修个阿罗汉。相反,只要心地空明,不惹尘缘,以般若智观照一切,不分物我,不生爱憎,则立地成佛,那才算的是真正的禅师。禅师之所以以“无相”为法号,正由于此。从这个法号里可以看出禅师的趋尚和他对于佛法的理解了。两句诗一反一正,出语毫不费力,而自然天成,全得力于奇思妙想的炼意。
“烂椹”句则自用力一转,从禅师写到一般僧众,由正面的赞叹改为侧面的对比映衬。这和他《赠无相禅师》中“人人尽道事空王,心中惟于市井忙”的意思是一样的,不过指向的对象更明确,讽刺的意味也更辛辣。“烂椹作袍”是僧人的装束衣着,穿着破破烂烂的、以败木皮做成的袈裟,一副无欲无求的样子,但“名复利”三字却猛力勾回,这些人的心中却仍是追名逐利,欲壑难填。“铄金为讲”则是指僧人的言行,在世人面前布道说法,谈空谈无,夸夸其谈,如天雨花,但实际上呢,却和市井百姓并无二致,爱恶之情并不能泯灭,只不过把沽名求利的手段由金银财帛变为语言,更虚伪,更骗人,更一毛不拔而已。挑开其衣着、言行的外部装扮,直刺其翻滚着欲波俗情的内心世界,笔法尖锐凌利,使人想到他的那些匕首投枪般的小品文。
最后两句,以“何如”二字提起禅师的正面形象收合,这种种的争夺和虚伪确实使人厌恶,但他自乐在苦海中挣扎,我则归心于无心,香烟缭绕,智灯长明,自足安闲,了此一生。“何如”二字中包含着诗人的赞叹,这才是真正的佛法,这才是真正的禅师。
这首诗是以赞盛禅师为主的,但在艺术手法上却腾挪转折,颇多变化,先从远处写来,次从其法号升发,再以众僧对比,最后以正面描写收结,看起来好像散漫,但处处都围绕一个中心。主人公的形象虽不够鲜明完整,禅师对法的体悟和实践这个方面却十分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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