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王安石
青灯一点映窗纱,好读《楞严》莫忆家。
能了诸缘如幻梦,世间唯有妙莲花。
据《冷斋夜话》记载,王安石的女儿嫁给吴丞相之子吴安特为妻,封为蓬莱县君,工于为诗,多有佳句。曾以诗寄父亲,诗曰:“西风不入小窗纱,秋气应怜我忆家。故国江南千里恨,依然和泪着黄花。”写的是远嫁思亲之情。王安石乃将自己所作的《〈楞严经〉新释》寄付于她,并和诗二首。此其第二首。
女儿寄诗有“西风不入小窗纱”之句,故王安石赠诗亦从窗纱写起,不过窗纱内的境况可大不相同了。窗纱内透出一点微黄的灯光,在灯下细读《楞严》,莫再要思乡忆家了。青灯长夜,景象清寂幽冷,自是读佛书之境况。一“好”一“莫”,谆谆叮咛,亲切诚恳,自是为父者之言。“窗纱”一作“笼纱”亦通。《楞严经》,唐时僧人所译,属大乘秘密部。经中阐明心性本体,宗旨与佛教显宗、密宗均有不同。
后两句转出正意,为什么要远远地寄去这本自注的《楞严经》呢,因为其中包蕴着佛的光辉,这智慧能让你勘破世情,摆脱苦恼。妙莲花,《楞严经》中用以指佛之知见,虽于污泥之中亦不受染,故以妙莲花为喻。在佛教看来,世界本来虚空,皆四大和合而成(《楞严经》标为七大),人生也无有实性,生而复灭,灭而复生,如梦如幻,若起妄见将虚幻的世界执为实有,各种幻象就会从多种途径进入人心,扰乱清静的内心,人便堕入无边苦海,无边烦恼中。如果看破了这些,割断尘缘,自然无爱无憎,心地清静了。得失荣辱也好,思乡念远也好,究其实质,皆如梦中之梦。这是王安石晚年沉潜佛书的结论,但又何尝没有包含着他多少年来在宦海浮沉的体会呢?
闺阁女子,离开家乡亲人,远嫁异乡,自有伶俜无依之感,况时属清秋,思亲念远之情油然而生,顾影自怜,和泪题诗,不胜伤情,小女子之心实亦可怜。一般人不免好言劝慰一番,时过境迁,也就自然了结。王安石却不然,晚年多读了点佛书,并且花了不少功夫作《〈楞严经〉新释》,日浸月染,佛教的思想方式渐渐地影响到他的生活和思想,此诗即摆落常情,直取根本,以人生虚幻警醒女儿,人生既如梦幻,感情更是尘障。能解此义,自然无有烦恼。于佛理可谓得之,只是于女儿却略显无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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