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存书记


宋·梁栋

一声两声松子落,一片两片枫叶飞。

夕阳在山新月上,道人相伴一僧归。

这是一首表现禅者达到空寂禅悦之境的绝句。诗人为南宋遗民,宋亡不仕,入茅山修禅,其眼见江山改易,世道无常,功名利禄犹如过眼云烟,于禅学修为必有所益。《送存书记》一诗所写之境即如南宋无门禅师所说:“真达不凝之道,犹如太虚廓然洞豁,岂可说是非邪?”(《禅宗无门关》一九则》)

“一声两声松子落,一片两片枫叶飞。”诗人巧妙地运用“动中见静意”(《冷斋夜话》)的技巧,借山水园林之寂静来表现禅者之心境。南朝梁王籍《入若耶溪》诗中有“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之语,以动写静,表现其归隐之趣;唐代诗人王维笃信佛教,诗境常以禅境为至归。其《鸟鸣涧》诗云:“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亦是以动写静,描绘出一幅幽静空寂的禅境。诗人梁栋,显然是借鉴了王籍、王维诗歌的技巧,用松子的飘落、枫叶的飞动来反衬山间的寂静,加上“一声两声”、“一片两片”的限定,更可见风之轻柔,画面之疏朗。特别是松子下落,枫叶上飞,一上一下,错落有致,使人很容易联想起王勃《滕王阁序》中的名句:“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夕阳在山新月上,道人相伴一僧归。”道人,指诗人的弟弟梁柱,他当时在茅山修道。一僧,乃是诗人自称。“夕阳在山新月上”,描绘出山间黄昏日落月出之景象。夕阳西落,新月东上,亦为一上一下。在这松子下落,枫叶上飞的山间,眼见日落月出之境,诗人与道人相伴而行,“廓然洞豁”,领悟到禅家空寂禅悦之妙用。禅门讲求顿悟,认为真禅显示于日常生活之中,真心显示于行为动用之中。禅无处不在,关键是要勘破虚无二字,求得心境的寂静。《禅宗无门关》有颂云:“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诗人送别友人,信步而归,见山林之寂静,遂悟出空寂之禅境,形之于笔端来晓喻世人。

梁栋晚年诗名很大,平日所咏,并无存稿,其弟子问他为什么不留诗稿以备结集传世,梁栋回答说:“吾诗堪传,人将有腹稿在。”这首《送存书记》,明白晓畅,妙悟禅理,正是“堪传”之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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