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书


宋·苏轼

五言七言正儿戏,三行两行亦偶尔。

我性不饮只解醉,正如春风弄群卉。

四十年来同幻事,老来何须别愚智?

古人不住亦不灭,我今不作亦不止。

寄语悠悠世上人,浪生浪死一尘埃。

洗墨无池笔无冢,聊尔作戏悦我神。

此诗为苏轼晚年作品,其间明显流露出游戏人生的思想倾向。

诗人历尽沧桑,饱经患难,把一切都看淡了。他说:作诗嘛,那是如同儿戏的勾当,有时写上“三行两行”,也不过是偶尔消遣而已。放松神经,尽情享受人生,有酒即饮,一醉方休。正如春风抚弄着群芳,自由自在,漫不经意。四十年的人间生涯,不过是虚幻的泡影。现在已经老迈,何必分辨贤愚?古人没有一个长久存活下来的,但也无所谓灭亡。《圆觉经》曰:“一者作病,二者任病,三者止病,四者灭病。”说的是超脱烦恼。而我既不“作”病,也就谈不上“止”病了。我心已如枯井,任凭风吹,不起微波。人生不过是一粒埃尘而已,任其生死,不必介意。王羲之学书洗墨可谓勤勉,但又有何用?我已经是洗墨无池,空有一支诗笔,无处可施。不如游戏人生,使自己心神悦愉,痛痛快快地生活。

这是何等的潇洒,何等的放旷!自然适意,悠哉游哉。诗人将名份、职责、功名、利禄,全都看得那么轻,那么淡,极力追求一种轻松愉悦的感觉,尽量探求淡泊空灵的心态。佛教认为,内心宁静到将天地人融为一体的境地,人生也便可以获得永恒,外在世界本空,万物皆不过是心起妄念的产物,因而为外物所囿,为得失祸福而喜而怒,而哀而乐,都是徒劳无益的。《坛经》曰:“无我无欲,心则休息,自然清净,而得解脱,是名曰空。”禅宗要求人们“无我无欲”,超脱尘世的种种滞累。苏轼受禅宗影响,也把一切世事视作“幻事”,甚至说世人“浪生浪死”,不过如“一尘埃”而已,声言“聊尔作戏悦我神”,他也确乎脱超了“烦恼障”而冷眼观照人生。当然,从这些貌似超脱的字里行间,人们仍然可以隐约见到诗人内心的创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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