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陈师道
法施老人卧不出,呼我取别行问疾。
摩盘拭筋劝一饱,少待须臾莫苍猝。
早年着眼觑文字,万卷初无一言契。
多生绮语未经忏,半世虚名足为累。
此去它来尚有缘,头童齿豁恐无年。
殷勤三请久住世,弊恶可念未可捐。
平生准拟西行计,老着人间此何意。
他生佛会见头陀,知是当年老居士。
这是一首咏歌离别的诗。诗人尝自称“后山居士”,说明是一位在家的佛门弟子,而诗人与之作别的又是一位僧人,所以此诗表现出与一般世俗离别之作迥然不同的特点。
首先,此诗表现了与僧徒交往的密切。“法施”就是给别人讲解佛法,使人开悟得道。“法施老人”即园澄禅师。“行问疾”,用《维摩诘经》文殊师利问疾的典故。由于园澄禅师卧病,不便出山门与诗人话别,于是特地招呼诗人到寺中作别。诗人得知后欣然前往,一来问候园澄的疾病,二来顺便作别。而园澄热情款待,殷勤挽留,要诗人再少待些时刻,切莫仓促离去。字里行间表现出诗人与园澄禅师的深切友情。
其次,大胆表现出对以儒家为中心的传统文化的否定,及对功名文章的无情卑弃。这又是一般封建知识分子所不易做到的。“早年着眼觑文字,万卷初无一言契”。这就把传统文化一字不遗地否定掉了。真是痛快淋漓,大胆之至。我们知道,儒家思想旨在积极用世,努力于功名事业。而佛教把现实说成痛苦,视万物为空无。陈师道博学能文,深得苏东坡的赏识,但是却仕途坎坷,一生困顿,倍尝艰辛,因而很容易接受佛教的苦空观念,彻底否定儒家文化,并把半生的声望名誉视为尘累,把“经国大业”的文章说成是“绮语”(藻饰不实之辞)。这只有佛法中人才有这种观点。
第三,这首诗由眼前分别说到它年相聚,由此生之别说到他生相会,表现了佛教的人生观。“此去它来尚有缘”,是说此次虽然相别而去,但是尚有它年与禅师再来相聚之缘。“弊恶”乃诗人自指。诗人在离别之际告慰园澄禅师,这一生虽然不敢说能活到年迈寿高,但它年再来旧地与禅师相聚的缘分还是有的,所以禅师应久住世间,不要忘了我这位拙劣的朋友。“平生准拟西行计”以下四句,则又由此生之别说到他生相会。“西行计”,指往生西方净土的行业。“头陀”即僧人。诗人反问园澄禅师,平生一定有往生西方极乐世界的言语和行动吧,那么禅师久滞人世是何用意呢?如果一旦我们真的都往生西方了,那么佛会上所见的当了和尚的我,还是当年在家的一位佛门老弟子呢!由此生之别说到他生相会,不仅反扣题目中的“别”字,而且也紧切所别园澄禅师的身份,表现了诗人浓厚的佛教思想。陈师道一生对佛教极为虔诚,他不仅与僧徒多有往还,还为荐福院僧众舍斋,并与妻子郭氏一道买《大方广佛华严经》一部,发誓要“口诵而心通,誓尽此生,敬供不息,在在处处,如佛之存”。而这首诗是其酷信佛教的又一明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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