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丈野鸭子

宋·清远

草里寻常万万千，报云飞去岂徒然。

鼻头是甚闲皮草，十字纵横一任穿。

百丈怀海大师，乃马祖道一的嗣法高足，六祖慧能的四世法孙，在禅林中享有盛名。然而若论起对佛法的领悟，却始于一件极琐细的小事，这就是马祖所设的有名的鸭声机锋。此后百丈对佛法一悟百悟，洞尽佛理，终于成了马祖门下得力的嗣法高徒。这首诗便是咏唱此事的。

“草里寻常万万千，报云飞去岂徒然。”此二句为百丈悟法前的认识。百丈与马祖师徒所斗鸭声机锋的故事，其始末是这样的。一日百丈随侍马祖，行路的时候听到野鸭声。马祖云：“什么声?”百丈云：“野鸭声。”过了很久一段时间，马祖云：“刚才声向什么处去?”百丈云：“飞过去。”马祖回头，将百丈鼻便。百丈作痛声，马祖云：“又道飞过去。”百丈于马祖言下对佛法顿有省悟。然而，当百丈回到僧房时却哭得很哀痛。同行怪问其故，百丈曰：“我鼻孔被马大师得痛个不止。”同事往问马祖何故百丈鼻孔，马祖说：“海侍者自有所悟。”同事回到僧房把马祖之言说与百丈，百丈却又呵呵大笑起来。同事问百丈：“刚才哭，如今为甚却笑?”百丈曰：“刚才哭，如今笑。”同事茫然不解。这就是百丈与马祖斗机锋的过程。“草里寻常万万千，报云飞去岂徒然。”野鸭本是水边山中常见之物，“寻常万万千”，明其平凡而且易见。当马祖问百丈鸭声何处去时，百丈随意回答一句“飞过去”，这样回答也并不使人感到奇怪，“报云飞去岂徒然”，意谓百丈回答鸭声飞过去，也不是无缘无故的，平常人就是这样感觉，这样认识，当然也应这样回答的。“岂徒然”，正是从世俗见解的角度而言的。但是，百丈作为佛门弟子，修习佛法的僧徒，同世俗人一样回答鸭声的问题，当然就为马祖这位禅门中有名的高僧所不允许了。

“鼻头是甚闲皮草，十字纵横一任穿。”此二句言马祖鼻，百丈嗣法。“鼻头是甚闲草皮”，巧妙地拈出马祖百丈鼻孔一举。马祖鼻，实是在传授佛法，这好像在给一头活蹦乱跳的牛犊穿鼻引紖，以便牵归正途。“十字纵横一任穿”，比喻百丈得道后的欢喜心情。百丈由哭而笑，便是“十字纵横一任穿”的表现。“十字纵横”，指牛头上绳子纵横系缚的形状。那么百丈由此机锋悟到了何法呢?《金刚经》曰：“不应住色生心”，“应无所住而生其心。”“色”为六尘之一，不应住色而生心，当然亦不应住于“声”、“香”、“味”、“触”、“法”另五尘而生心。鸭声属于“声尘”，百丈回答说“飞过去”，即属于住于“声”而生心了。所以马祖其鼻，教训他：“又道飞过去。”这一当头棒喝，使百丈顿然有所省悟，明白自心住于六尘之非了。从此一机锋之后，百丈慧心大开，大彻大悟，成了马祖门下嗣法的大弟子，弘扬宗风，门庭极盛，而这一鸭声机锋，从此也成了禅林中人乐于称道的热门话题。清远此诗也是最好的例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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