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加雷蒂
朱赛佩·翁加雷蒂(1888~1970)意大利奥秘主义诗派的领袖。生于埃及,幼年的非洲生活环境,使其终生的创作,总带着沙漠的苦寂、孤独和海市蜃楼般的梦幻色彩,以及苦苦寻求爱和幸福的主题。诗人在巴黎求学时,接受了柏格森学说,并与法国象征主义、意大利未来主义的诗人们结识,深受其影响,确立创作的基本倾向。1915年回国参加一次世界大战。在战场上开始写诗,以咏叹苦难、友爱和生命为主旋律,在炮声中寻找自我。最初的诗集《被埋葬的港口》(1916)和《沉舟的欢乐》(1919),既有现实主义的写实,又有象征派、未来派的想象和隐喻,都重在刻划内心世界和瞬间感受,奥秘主义创作的走向已见端倪。法西斯统治时期,人类文明、生命受到摧残,加剧了诗人对人类命运的忧虑,写下了《时代的感情》(1933),为奥秘主义诗派奠定了基础。诗集《悲哀》(1947)、《呼喊和风景》(1952)等,把个人之孤独和忧伤与二次世界大战造成的人类悲剧交织在一起,哀叹现实之不幸,向往幻影中之佳境,艺术上,熔意大利传统抒情和法国象征主义新潮于一炉,创立了意大利奥秘主义新诗派,成为新潮中杰出的抒情诗人。
一片寂静里,升起我向往的
完整而未成熟的身体。
她向我伸出光明的手
却永远可望而不可即。
追逐啊,成了徒劳的游戏。
当晨光泛起涟漪,她欠伸肢体,
就在我眼前笑着消逝。
“烦恼”啊,“疯狂”的侍女,
你太缺少醉意太缺乏蜜意。
为什么回忆总追不上你?
你的赠礼莫非是一缕云?
不,这是一片呢喃,
以遥远的歌栖满树枝。
回忆,流动的形象,
忧愁的嘲笑,
血的暗……
你回来哄我入睡,
好象橄榄树的古影里
那羞怯的泉……
凭着秘密的清晨,我还是
我还是盼着你芳唇的福祉……
但永不能再尝第二次!
在经历了两次世界大战洗劫的奥秘主义诗人翁加雷蒂眼里,死亡时刻威胁着文明世界,人生充满着痛苦和不幸,生命对他来说,“只是一块哽在喉底的叫喊的岩石”,只有在诗中摆脱绝境,求得心灵的和谐与协调;只有在诗臆造的远离世界的神话王国里,在马拉美笔下牧神梦见的林泽仙女群中;在用天真的幻想构筑的“麻雀唧唧喳喳”,“青枝绿叶在翩翩起舞”的乐园中,人们才能感到“不再沉重”,回到“无忧无虑的孩提时代”。这是诗人一贯的切身感受,也是他在《岛》、《不再沉重》、《自己失去一切》等诗中表现的基本主题。格调悲切,充满失落感和无力感。而《诺雅》一诗则另辟蹊径,虽然表现的仍是内心的痛苦和失落感,但构思深刻,角度新颖,透过追求美好理想与烦恼的辩证关系描述烦恼,颇多哲理内涵,并带几分乐观积极人生的色彩给始终沉浸在悲痛之中的心灵,带来些许慰勉,值得反复咏读领悟。
“诺雅”(noia)原文为“烦恼”、“厌烦”之意。此诗将它化身为迷人的美女形象,从人们对她的追求,她对人们的诱惑、捉弄,构成一定的情景,从而论述了人生对美好事物的追求与伴随而来的“烦恼”的辩证关系,说明人生道路的复杂内含和生命的意义。正如诗的开头7句所描写:“诺雅”作为一个迷人的少女形象,她不仅迷惑、引诱人,同时又捉弄人。她“完整而未成熟的身体”,是那样的令人迷恋和向往。“她向我伸出光明的手,”我自然情不自禁欢快地去迎接她,因为喜爱光明是人的天性。可是她“却永远可望而不可即”,“追逐啊,成了徒劳的游戏。”“当晨光泛起涟漪,她欠伸肢体”,似乎我们马上就能沐浴在她那温暖的怀抱,可她却“就在我眼前笑着消逝”了,象捉迷藏一样,有形有色地呼唤着你,用伸开的双臂、用“笑”来诱惑你,却神秘地若隐若现,让你永远抓不到她。在捉弄着你!说到这里,诗人思绪转换了方位,诗的中间部分,不再说她是美女,而直呼其本名“烦恼”,称她为“疯狂”的侍女,抱怨它,质问它,探究它的本质属性,判断它是善还是恶。说她是“‘疯狂’的侍女”,因为她“太缺少醉意太缺乏蜜意”,伸出光明的手召唤人,又笑着逃避人的追求,永远无法捉摸。诗人在这里运用象征主义手法,用客观世界中与精神相契合的对应物造成意象表达意念,称“诺雅”“赠礼莫非是一缕云”,“是一片呢喃”,是一只“遥远的歌”而且“栖满树枝”,是一个遥远的、流动的、不可捉摸的形象。是一个恶的化身,给人的回忆带来的是“忧愁的嘲笑,/血的暗……。”这些不连贯的、跳跃的串串意象,暗示着“诺雅”的本质和品性,——一个诱人的神秘怪物。如是,“诺雅”不仅令人失望,而且带来“烦恼”,确实不值一求,诗文就此作结吧,不,“诺雅”还有可爱的一面,诗又回到开端的意境里,“诺雅”又成为迷人的少女,她又“回来哄我入睡”,她是那样的甜美,“好象橄榄树的古影里/那羞怯的泉……”迷人羞怯情态,象清清的泉水,注入人的心田,使似睡非睡,似梦非梦中的人,盼望着美女芳唇的福祉,给一个醉心的吻。“诺雅”又在以她青春的美在诱惑人们去追求她了。至此,人们不禁要问:诺雅啊,神秘莫测令人可爱又令人厌烦的诺雅呀,你究竟是个什么精灵,具有这么大的魅力,又神秘莫测。最后诗人一语警人,揭开了全诗之谜。原来她是永远不能使人再尝第二次蜜吻的神女。她是甜蜜的,又是烦恼的,是二者密不可分地熔于一身、人们一刻不可没有的精灵。透过奥秘主义的诗句,传达着诗人的人生领悟,一条朴素的真理,呈现在我们面前:世间一切美好的事物,崇高的理想,都是迷人的,它会给人带来光明,它象悦耳欢快的歌声、给你带来力量,它象清澈甘甜的泉水,使你干枯的心田恢复生机,它是值得追求的,应当爱它,追它,拥抱它,实现它。但世上从来没有一帆风顺的事,波思说得好:“不受痛苦,得不到胜利;不践荆棘,得不到王座;不饮怨毒,得不到光荣;不背十字架,得不到冠冕。”“牺牲常常是获得的前提。”所以,追求必然伴随着烦恼,追求不断出现“消逝”和捉弄,只有不畏烦恼,不怕消逝的追求者,才能尝到芳唇亲吻的甜蜜。更为重要的是美景是无限的,追求应是无止境的,同一个目标,只有一次亲吻,“永不能再尝第二次”,下一个亲吻在更远的目标等待着你,仍需不怕烦恼不怕捉弄地再追求。让我们牢记“诺雅”的二重性格,因为“烦恼”是值得的,它是亲吻的前提:
该诗意象朦胧,寓意却深刻隽永,失落中带着希望,激励在不言之中,堪称诗人悲切中充满乐观之佳作。
版权声明:本文内容由互联网用户投稿及网络搜集,该文观点仅代表作者本人。本站仅提供信息存储空间服务,不拥有所有权,不承担相关法律责任。如发现本站有涉嫌抄袭侵权/违法违规的内容, 请联系QQ:37996619(同微信)举报,一经查实,本站将立刻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