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失


“你遗失了甚么呢?”

我不能回答这同情的问询,

让他且听院中的风夹雨,

听那互相交替的高呼与低唱,

再看一看这脸色异常的人,

他就可以知道我何以不回答了,

他就可以想象出我的遗失了。

莫作声,且封住自己的嘴唇吧。

只有我的心思是不听制止的,

它又开始初夏之夜的巡游了,

它认识那一条长街,

那儿有多少清爽,多少沉静,

多少安宁、舒适、柔和,

而且做了我的遗失之所在地。

我常常是一个痴人,

觉得仍会在那儿寻觅得到的,

我知道我完全错了,

一年后呢,二年后呢,三年后呢?

那时候长街也改变形容了,

尘沙认得我么,列树认得我么,

两旁静立的房屋认得我么?

做不了一个勇壮的流浪人,

我的岁月会无新无旧吧。

但我遗失的如果是种子,

会长成多叶的小树了,

如果是虫儿,会留下幼小者而去了。

所以我的遗失是永久的,

在无踪迹中度过千载万载。

南星

南星是三十年代现代派诗人。三十年代现代派诗歌的一些共同特点,在南星的诗中也有突出的体现。如在情感表达上注重表现一些感伤、抑郁、迷乱、哀怨、纤细柔弱的甚至带有幻灭和虚无的情绪,在艺术上则力避直接抒情,注重以具有象征性的诗歌意象来隐喻心境等等。在这首《遗失》中,全诗表现的是一种强烈的失落的情绪。诗歌在表现这种失落的情绪时,没有采用直接抒情的方法,通篇采用了象征和暗示的手法。诗歌一开头,就告诉人们,他不能回答“遗失了什么”这样一个过于具体的提问,从而暗示人们,他的“遗失”是超越具体可感的物质层面的更深层次的东西。接着以“院中的风夹雨”、“高呼与低唱”、“脸色异常的人”等意象来象征自己的生存环境。在这喧嚣的、缺少宁静和谐的环境中,人们的确是可以“想象出我的遗失”的。但这种“想象”最终只能是落脚到一种失落情绪上,至于诗人到底失落了什么,读者是无法落脚到实处的。作者似乎并不急于告诉人们,他“失落”的实在内容,而是先将一种惆怅的失落情绪传达给读者,从而也就把读者的欣赏情调导向一个特定的氛围之中。此后,诗人便以“初夏之夜的巡游”来隐喻自己心的驰骋和追寻,并以“长街改变形容”、“尘沙”、“列树”、“房屋”不认识我等一连串意象向人们暗示,由于这种追寻只是停留在一种对往日宁静生活的追忆之中,因而过去了的时光难道还会复转吗?最后,诗人以“勇壮的流浪人”象征着自己真正的遗失,诗人似乎清醒地认识到,如果缺少一种流浪人那种不断更新自己的生存环境、勇壮开创新生活的精神,便只能生活于“无新无旧”的漫长而无聊的岁月里,“遗失”便是“永久的”,失落的情绪便会永远地追随着你。在南星的诗歌中,这一首相对来说,意思是比较明白的,但即使如此,仍必须从象征、暗喻的角度去读解它,才能透过表面的意象群体,去追寻到它们所隐含的诗人的思想和情绪。舍此,便也是一种“遗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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