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山谷诗话


北宋黄庭坚※撰。黄庭坚论诗格、诗法言论,多出与人书论中,未闻有诗话之作传世。最早称引“黄山谷诗话”之名的是蔡梦弼《草堂诗话》,故郭绍虞先生《宋诗话考》谓“疑时人纂辑为之,非出山谷自著。今其书亦无传本”。唯《诗话总龟》※、《苕溪渔隐丛话》※、《草堂诗话》※、《竹庄诗话》※、《诗人玉屑》※皆有存录。

黄庭坚论诗,极富个性和创造性。这种个性和创造性,并不表现在他所持儒家诗教,反对以诗讪谤朝廷时政,以致以诗得祸,或者要求诗人有为而发,使“闻者有所劝勉”等以《诗经》为归的言志、讽谏、美刺方面。他对后世的贡献,主要是在创作方法方面的新见解。如何创作?首先是读书:“若欲作楚词,追配古人,直须熟读楚词,观古用意曲折处,讲学之后,然后下笔”。所谓“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今人所以诗之未至,皆因《探经术未深”,书未读好。他认为,诗词高胜之处,当从学问中来:“诗词高胜,要从学问中来。后来学诗者,虽时有妙句,譬如合眼摸象,随所触体得一处……诗文不可凿空强作,待境而生,便自工耳。”但读书如何与创作联系起来?古人古书与今人今事有什么关系?这就涉及到黄庭坚诗歌创作方法论的核心:即取“古人陈言”入于翰墨,如金丹一粒,点铁成金。如稍加展开,即可明白,黄庭坚接过苏轼“以故为新,以俗为雅”的论诗主张并把它作为自己的创作纲领。他要求在熟读古书的基础上,把古人古书、经史雅言或塾言俗语,重加点化、改造,便可“夺胎换骨”,变成属于自己的新的章法、句法和字法,最终形成自己独特的风格。《山谷诗话》阐发说:“诗意无穷,人才有限。以有限之才,追无穷之意,虽少陵、渊明不得工也。然不易其意而造其语,谓之换骨法;规模其意而形容之,谓之夺胎法。”又说:“古人之为文章,真能陶冶万物,虽取古人陈言入翰墨,如灵丹一粒,点铁成金也。”黄庭坚把这种方法称为“孙吴兵法”,“百战百胜”,是“诗人之奇”,故被江西诗派同仁称为不传之秘。事实上,黄庭坚就像开了个“诗歌加工厂”,他倡导的理论,就是把前人的诗文拆换零部件,重加组装,或换个外壳,贴上自己的商标。唐代皎然※早在《诗式》※里讲过“偷语、偷意、偷势”的三偷说。他认为诗“偷势”如偷狐白裘之手,“吾亦赏俊,以其漏网”以外,其他“偷语”、“偷意”都在不赦之列,情无可原,如可逃刑,则诗教何设?以皎然的要求看黄庭坚,则山谷老人亦当在不赦之列,无处逃刑。故金人王若虚※《滹南诗话》※即指谪黄庭坚为“剽窃之黠”。当然,不是说黄庭坚此论毫无可取,其中完全没有包含学习借鉴前人的合理成份,不过,把古人古书当成创作之源,借鉴得过头,便又走向极端。

与这种创作方法相联系,黄庭坚便认为,古人都是这么做的,古人的文章,也都字字有来处。他说:“老杜作诗,退之作文,无一字无来处。盖后人读书少,故谓韩、杜自作此语耳”。这就为自己的理论找到了根据,把读书和“无一字无来处”、“点铁成金”、“夺胎换骨”论连成了一个整体,影响了中国千百年以后的诗歌进程和诗学方法。

除了充满儒学气味很浓的诗歌功用论和过于偏执的“点铁成金”、“夺胎换骨”※论以外,黄庭坚以他多方面的才能,精湛的识见,发为诗论,还有许多精彩的部分。如从他的创作经验出发,在声律和谐和语言硬度、张力之间作出了富有特色的选择:“宁律不谐,而不使句弱;宁字不工,而不使语俗”。对于诗境他既强调诗歌的炉锤之功,更强调达于自然而不烦绳削。他说:“谢康乐、庾义成之于诗,炉锤之功不遗力也。然陶彭译之墙数仞,谢、庾未能窥其仿佛者,何哉?盖二子有意于俗人赞毁其不拙,渊明直寄焉耳”。此外,他主张文章以气为主:“‘节去蜂愁蝶不知,晓庭和露折残枝。自缘今日人心别,未必秋看一夜衰’。文章以气为主,郑谷此诗意甚佳,而病在气不长。西汉文字,所以雄浑雅健者,其气长故也。”主张:诗当以理为丰:“好作奇语,自是文章一病。但当以理为主,理得而辞顺,文章自然出类拔萃。观子美到夔州后诗,退之自潮州还朝后文章,皆不烦绳削而自合矣。”又提倡诗应有令人一唱三叹的余音:“荆公暮年作小诗,雅丽清艳,脱去流俗;每讽味之,便觉沆瀣生牙颊间……‘日净山如染,风喧草欲熏。梅残数点雪,麦涨一川云’。观此数诗,真可使人一唱而三叹也。”皆为有识之见。在宋代,甚至在整个诗歌批评史上,黄庭坚都是最具个性、最富创造力和影响力的诗论家之一,他以“无一字无来处”和“点铁成金”、“夺胎换骨”为核心的创作方法论,形成了江西诗派,从宋代一直到近代,不少诗人奉为圭臬和法宝,对千百年来中国诗学和诗论的进程产生重大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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