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归留别练塘诸子

游子衣边雪，慈亲地下心。

都将苴杖泪，并作苦寒吟。

此意复谁识?当歌难自禁。

劳君霜夜弹，莫打失巢禽!

陈维崧

练塘，亦名练湖，俗称开家湖，在江苏丹阳县西北。陈维菘乃江苏宜兴人。这首诗的诗题是说：将要归去，留赠给练塘的各位朋友。

首二句，化用唐代诗人孟郊《游子吟》的名句，“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交待母亲已离开了自己。这里先说“游子”，后说“慈亲”者，是由自己推及慈亲。意思是说：我这个长年在外的游子，身穿孝服(“衣边雪”，即暗喻白色孝服)，我就想到慈母在地下的爱心。那爱心到底是什么呢?就是孟郊说的“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

三、四句，是写自己痛失父母之悲：我把那痛失父母的泪水，都一并化作苦寒吟。“苴(jū)杖”，即粗糙的竹杖，古代居父丧所用，母丧用削杖。这里就是说他的父亲先于母亲去世了。“并作苦寒吟”一句，写得尤妙。父母对儿子的爱，是无微不致的，是只讲献出、不图回报的，所以作者思及母亲生前对自己的种种疼爱，就说，从此之后，就得经受苦寒了。另外，《苦寒行》是乐府清调曲名，诗人说自己“作苦寒吟”，就是吟诵《苦寒行》。那“并”字，万万不可小视。“并”，是一起的意思，就是把丧父与丧母的悲痛，一起化作吟诵《苦寒行》。作者是先丧父，此时又丧母，所以要“都把苴杖泪，并作苦寒吟”。可见他失去父母的悲痛。

临董书王维诗 清 17～18世纪 康熙 纸本墨书 北京市故宫博物院藏

五、六句，抒写无人知晓自己的心意，对着歌声，难以自禁心中的悲痛。“当歌”，即对着歌声。古人宴会是有歌乐之声相伴的，所以当练塘诸子为他举行饯别宴会时，他对着歌声难以忍受心中的悲痛。

七、八句，是写自己对诸君的希望：劳烦你们在霜夜弹射弹丸的时候，千万不要打那失去巢穴的禽鸟啊!“失巢禽”，比喻自己为无母之儿。这一比喻，把失去母亲就如失去整个家庭一样的感情，充分表达出来了。

作为留赠诗，是留赠给送别的朋友的，本当写一些对朋友的难忘之情，但陈维崧此诗却写的是痛失慈母的悲伤。他也写到对朋友的期望，但他的期望却是“莫打失巢禽”，即不要再期辱我这失去母亲的人。这大概是作者在失去母亲的日子里，特殊的感受吧。

这首诗写的感情真挚，语言朴实无华，真是一首声情并茂的好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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