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愤


莽莽神州叹陆沉,救时无计愧偷生。

抟沙有愿兴亡楚,博浪无椎击暴秦。

国破方知人种贱,义高不碍客囊贫。

经营恨未酬同志,把剑悲歌涕泪横。

秋瑾

秋瑾(1875-1907),这位自号鉴湖女侠的资产阶级民主革命家,于清末光绪三十年(1904)赴日本留学,次年参加孙中山先生领导的同盟会。归国后致力于推翻满清、建立民国的革命活动,后在积极准备皖、浙起义时,在家乡山阴(今浙江绍兴)被捕殉难。她这首七律,约作于光绪三十三年(1907)被捕殉难前。

首联下笔便写救国无计的忧愤。战国邹衍称中国叫“赤县神州”,后世因称中国叫“神州”。“陆沉”,语出《世说新语》:“遂使神州陆沉,百年丘墟,王夷甫诸人不得不任其责。”后因以陆沉指称国家的覆亡。这里实指满清灭亡了汉人统治的明朝。秋瑾以推翻满清统治为己任,而多次起义的失败使她慨叹感愧不已。“叹陆沉”之悲愤,“愧偷生”的激情,已为全诗定下了慷慨悲壮的基调。

颔联即从首联伸发,抒发有志兴国、无力灭清的心态。“抟(tuán)沙”,语出苏轼《二公再和亦再答之》:“亲友如抟沙,放手还复散。”意谓把沙堆聚起来。这里比喻把一盘散沙的旧中国人民团结起来。“兴亡楚”,代指复兴中国。“亡楚”,用《史记·项羽本纪》所载故事:楚被秦亡,楚南公曰:“楚虽三户,亡秦必楚也。”这里以“楚”借指汉人统治的中国。“博浪”句,用《史记·留侯世家》所载张良事:韩被秦灭,张良募大力士身怀铁椎(同“槌”),于博浪沙(今河南原阳县东南)伏击秦始皇,误中副车而未果。“暴秦”,借指清朝统治者。上句照应第一句,下句照应第二句,两句对仗工整,对照强烈,表达出理想与现实之间的矛盾,饱含立志革命的豪情和救国维艰的忧愤。

颈联进一步承前伸发,展示革命救国的原因和坚持不渝的壮志。“国破”,指明朝灭亡。“人种贱”,指满洲贵族统治中国后,汉族人民三百年来处于被奴役的地位。“义高”,谓正义的革命,高尚可贵。“客囊贫”,谓囊中无钱,指处境穷困,“客”在这里特指奔走各地从事革命活动的人。上句生发第三句,句式由因导果,揭示必须“兴亡楚”的社会背景;下句逆接第四句,句式前后倒置,表达经济拮据也不妨碍“击暴秦”的正义斗争。

尾联以眼下的革命活动尚未成功作结,抒写其悲愤交集的情怀。“经营”,指筹划革命活动。“把剑”,握剑。当时秋瑾正在准备皖、浙起义,但是徐锡麟在安徽起义失败。一个“恨”字,凸现出她急于以起义成功告慰同志的心情,又包含对于起义尚未成功的焦虑。因此,尾句的“把剑”和“悲歌”,便将急盼起义成功和忧心前景未卜的两种心情挽到一起,从而为之“涕泪横”。鉴湖女侠把剑悲歌、沉郁激愤的壮烈情怀和感人形象,就这样呈现于读者面前。

全诗以“感愤”为题,以古喻今,层层推进,笔调沉雄,情怀激烈,抒写出对于神州陆沉、国人遭殃的感叹和忧国忧民、救国无计的忧愤,表达了一位激进民主主义者献身革命的壮志和爱国爱民的激情。只是诗中依稀带有一种渺茫伤感的情调,那不仅是时势使然,也反映出资产阶级民主革命本身具有的软弱性。这是不能苛求于鉴湖女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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