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刀会》


[双调·新水令]大江东去浪千叠,引着这数十人,驾着这小舟一叶。又不比九重龙凤阙(1),可正是千丈虎狼穴(2)。大丈夫心别(3),我觑这单刀会似赛村社(4)!

(云)好一派江景也呵!(唱)

[驻马听]水涌山叠,年少周郎何处也(5)?不觉的灰飞烟灭(6)!可怜黄盖转伤嗟(7)。破曹的樯橹一时绝(8),鏖兵的江水犹然热(9),好教我情惨切!(云)这也不是江水。(唱)二十年流不尽的英雄血!

第四折(选)

关汉卿

大江东去,波浪千层万叠,带着这数十人,驾着这小舟一叶。又不比去皇帝宫阙朝见,恰恰是去闯荡那千丈深的狼窝虎穴。大丈夫威武勇猛何所惧,我看这单刀会,就像去参加社日的迎神赛会。

好一派壮丽的江景啊!

江水汹涌,山峰重叠,当年雄姿英发的周郎,如今又在何处,不觉得也如烟云过眼!想到老将黄盖,令人伤心叹息!破曹的樯橹现已不见踪迹,而当年两军激战的江水尚感炽热,好教我惨伤凄切!啊!这哪里是江水呵,分明是二十年来流不尽淌不完的英雄血!

《单刀会》全名《关大王独赴单刀会》,为关汉卿代表作之一。此剧写三国时鲁肃为了索还荆州设下计策,约请关羽过江赴宴,想在宴席上逼其就范。关羽明知其中有诈,仍毅然单刀赴会,凭借大智大勇,安全返回。《单刀会》历来受到高度评价。沈德符《万历野获编》卷二十五:“不特命词之高秀,而意象悲壮,自足笼盖一时。”

这两支曲子化用苏轼《念奴娇·赤壁怀古》词意,但意境全新。作者在滚滚长江的特定环境,单刀赴会的特定戏剧情境之中,以浓彩重墨塑造了关羽英勇神威的形象和大将的风度。大江东去,波涛汹涌,而一叶小舟巅簸其上,关羽站立船头,面对浩浩江水,豪情凌云。他明知前面是龙潭虎穴,却把它看作是村社赛会,比喻物的强烈反差,显现了英雄的广阔胸襟和非凡气概。全曲用语慷慨豪迈,铿锵有力。关羽对赤壁之战以及周瑜、黄盖等昔日战友的追忆,对物是人非,英雄往矣的感叹,更显悲怆而沉雄。结句“这也不是江水,二十年流不尽的英雄血”,更是神来之笔,把悲壮豪情推向高潮。杨恩寿《词余丛话》:“第二支演帝(指关羽)登舟后,掀髯凭眺,声情激越,不减东坡《酹江月》。当场高唱,几欲裂铁笛而碎唾壶。”王季烈《孤本元明杂剧提要》称:“第四折之[新水令]、[驻马听]二曲,感慨苍凉,洵为绝唱。”评价极其中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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