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寒山
我见出家人,不入出家学。
欲知真出家,心净无绳索。
澄澄孤玄妙,如如无倚托。
三界任纵横,四生不可泊。
无为无事人,逍遥真快乐。
这是一首借诗谈禅、以禅入诗之作。全诗虽无一禅字,却字字入禅。妙谛微言,与世尊拈花、迦叶微笑且从整齐的牙缝中放出五颜六色的光芒,光芒中现出朵朵金色的莲花,等无差别。佛理禅意,可谓是流淌于字里行间。
寒山在《诗三百三首》序中说:“凡读我诗者,心中须获净。”这是诗人对读其诗者的要求,也是诗人给我们指引的一条通往诗境——禅境、领悟禅趣的必经之路。”我见出家人,不入出家学。欲知真出家,心净无绳索。”诗人首先以明白家常而又朴实真切的诗句把读者引入空灵超脱的禅境之中。读其诗,我们的确象是参加灵山圣会,亲眼目睹释迦拈花及迦叶的微笑,真个是在“以心传心。”禅学的主要特点是:“教外别传,直指人心,不立文字,顿悟见性。”一切经教、文字,都是成佛的障碍,都违背了佛的大慈大悲;一切坐禅、修行,也都是枉受辛苦。禅宗认为:佛和众生居住于同一世界,一切众生皆有佛性。所谓一花一叶,无不从佛性中自然流出;一色一香,皆能指示心要,妙悟禅机。猪屎、人粪与红花绿叶等同,佛性本有,觉悟不加外求。提倡单刀直入,直彻心源,“见自性自净,自修自作自性法身,自行佛行,自作自成佛道,”即见性成佛,即心是佛。“出家”与“不出家”无关紧要。唐代鸟窠禅师(亦称鹊巢禅师)曾对白居易说:“汝当为在家菩萨,戒施俱修如谢灵运之俦也。”(《景德传灯录》卷四)在家也能修行,“解脱不离世间”,这是南宗重要思想主张之一,是佛学革命的一种标志,他强调:即世间求解脱,于世间求出世。“法元在世间,于世出世间,勿离世间上,外求出世间。”不但淡薄了世间与出世间的局限,而且混淆了有情与无情物之间的差别;不但不提倡出世苦修,而且大力宣扬法法是心,尘尘是道,直指便是,运念即乖。所谓“无明空性即佛性,幻化空身即法身。法身觉了无一物,本源自性天真佛”,“土面灰头不染尘,华街抑巷乐天真。金鸡唱晓琼楼梦,一树花开浩劫春。”这说明南宗不但主张即世间求出世,而且提倡混俗和光,作一个本源自性天真佛,既在红尘里,又在孤峰顶。一反初几祖的独处幽栖、潜形山谷,泯迹人间,端居林中,静坐修禅。“真出家”乃是指走入“心净无绳索”的空门。这“空”当然不是指消极悲观的虚无,而是没有执著,没有牵挂,坦荡磊落,广大自在的心境,也正是那种所谓的能够体悟万物皆空的智慧,即“般若”。
“澄澄”,即水清而静。这水实乃圣洁之水,它可空人心,可给人以智慧。“如如”,即佛教所指的真如常住、圆融不凝滞的境界。《金刚经》:“不取于相,如如不动。”唐白居易《长庆集》六五《读禅经》诗云:“摄动是禅禅是动,不禅不动即如如。”引申为常在。“三界”是佛教对生死流转的人世间划分的欲界、色界、无色界。“四生”是佛对众生的划分:即胎生、卵生、湿生、化生。诗人纵横驰骋于这空空荡荡的世界里,“赤条条一身无牵挂。”真个是跳出三界外,“不归麒麟辖,不属凤凰管,”云来雾往,来去无踪,超然物外,超越一切的对立。一切都是那样的同一和统一、和谐与恬静,根本没有烦恼,彻底断绝了苦根,生存、生命全是甜蜜蜜。他“相逢不谈人间事”成为地地道道的“无为无事人”,逍遥自在,乐在天外,胜似天仙,委实的自然洒脱,心旷神怡。一种真正获得解脱后的快感,只有意会!而这意会不又正是禅宗所谓的“不立文字,直彻心源,以心传心”吗?
《坛经》里有这样一则公案:一位和尚请教马祖禅师:“什么是解脱者?”马祖在地上画了一个圆圈,叫这和尚站到圆圈当中。没想到这和尚刚一进入圆圈,马祖就用木棒狠狠地打。这和尚被打得疼了,就跳出圈外,但是,当他刚跳出圈外,马祖又打将起来!这真是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圈内也不是,圈外也不是!原来,离开是非、善恶、左右等等矛盾的对立,才是真正的解脱呀!禅师们的教学方法往往是诗意的,象征的,不拘形式的。寒山的这首《我见出家人》不也正是用这种方法来开导人们吗?读者们只要试着用这诗意,象征,不拘形式的心情去领悟其诗,必能沐浴在自由、欢乐、舒畅、愉悦的智慧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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