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昂
陈子昂(661~702),字伯玉,梓州射洪(四川射洪)人。自幼豪侠浪漫。少年时代闭门读书,饱览经史百家。24岁举进士,因上书论政,受武后重视,授麟台正字,再迁右拾遗。他支持武后的政治改革,又屡次尖锐指责武后的弊政。曾于26岁、36岁两次从军边塞,并对边防军事问题提出过颇有卓识的意见。二次出塞时因与主将武攸宜意见不合,遭排斥打击。38岁后辞职还乡。后被武三思指使县令段简迫害致死。
陈子昂积极用世,政治热情高昂,同时又好佛老神仙,好纵横任侠。“非但文士之选”(王夫之《读通鉴论》)。在初唐诗坛上,陈子昂标举“汉魏风骨”,提倡“风雅兴寄”,一扫齐梁诗风,在复古的旗帜下,开启了唐代诗风,成为唐音真正的奠基人。《感遇诗》38首为其代表作。陈子昂的真正价值并非在其文学地位上,而是在其文学史地位上。“国朝盛文章,子昂始高蹈”(韩愈),“有才继高雅,哲匠不比肩。公生扬马后,名与日月悬”(杜甫),正是从其文学史地位上肯定了陈子昂的价值。
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
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这是陈子昂的旷世之作,历来受到人们的激赏。
武则天万岁通天元年(696),契丹李尽忠、孙万荣部攻陷营州。武则天命武攸宜率军征讨,陈子昂任随军参谋。武攸宜轻谋少断,兵败冀北。陈子昂请求遣万人为前驱击敌,武攸宜不许;不久,陈子昂再次进言,武攸宜不但不允,反而将其降为军曹。陈子昂悲愤难抑,独登蓟北楼(即幽州台,遗址在今北京市),写下了这首千古名作,和《蓟丘览古赠卢居士藏用》等诗。诗中的“古人”是指像礼遇乐毅、郭隗的燕昭王那样的明君,“来者”是指后代礼遇贤士的明君。作者深慨自己逢时惟艰,无法遇到燕昭王那样的明君,而生命之有限,又使自己无法相遇后世之明君。生不逢时之感充溢胸中,但最终使作者悲从中来、怆然涕下的却是“念天地之悠悠”。个体生命的短暂与宇宙天地的无穷竟使诗人独感深悲巨痛,这才是诗人“怆然而涕下”的真正原因。不少读者认为,这首诗表现了诗人失意的境遇和寂寞苦闷的情怀。但笔者认为,此诗真正的魅力恰在于作品蕴含的生命意识。
中国文人的生命意识首先表现在汉代文人的作品中。特别是东汉末年,动乱的社会现实使文士们更深切地感受到个体生命的脆弱与珍贵。咏叹生命之短暂成为这一时期诗歌中最为常见的主题:“人生寄一世,奄忽若飙尘”(《今日良宴会》),“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青青陵上柏》),“人生非金石,岂能长寿考”(《回车驾言迈》)继此而来的建安作家们几乎无一例外地咏唱着这一旋律:“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曹操《短歌行》),“人生一世间,忽如暮春草”(徐干《室思》),“其物如故,其人不存”(曹丕《短歌行》),“人居一世间,忽若风吹尘”(曹植《薤露行》),“变故在斯须,百年谁能持”(曹植《赠白马王彪》),“天地无终极,人命若朝露”(曹植《送应氏》)。唐代作家们的生命意识由于功业使命感的张扬,得到了进一步的增强。而在这一生命意识的交响乐章中,人生之短暂与宇宙之无穷恰是这一交响乐章的主旋律。因为在这一主旋律中,短暂之人生因为宇宙之无穷而显得更加短暂,无穷之宇宙因为人生之短暂而显得更加无垠。这正是二者相比较而显得更加有魅力的原因之所在。唯其如此,“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刘希夷《代悲白头翁》)才会具有如此震憾人心的力量。以此而言,本诗之魅力固然是来自报国无门的苍凉,但它更来自与宇宙无穷相对照的人生短暂的悲壮。
《楚辞·远游》:“惟天地之无穷兮,哀人生之长勤。往者余弗及兮,来者吾弗闻。”这正是此诗之所本。但是,本诗在意境、语言上的创造,却使它较《远游》更有感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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