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鼠擅一窟,虎蛇行九逵。
不论天有眼,但管地无皮。
吏鹜肥如瓠,民鱼烂欲糜。
交征谁敢问,空想《素丝诗》。
洪咨夔
洪咨夔,嘉定(1208)进士。知龙州(今属四川),累官刑部尚书、翰林学士,知制诰。因同情人民讽刺官吏被贬。诗近江西派风格。著有《春秋说》《平斋文集》《平斋词》。
这首诗讥讽朝政。钱钟书说:“也许宋代一切讥刺朝政的诗里,要算这一首骂得最淋漓痛快,概括周全”(见《宋诗选》)。
首二句用比兴借代手法,言官场险恶。
狐鼠,城狐社鼠的简称。城墙上的狐狸,土地庙里的老鼠,从来就是比喻仗势作恶之人。《晋书》载谢琨对王敦说刘隗是“城狐社鼠”。盘据,把持据字,势力深固。《梁书·武帝纪》有“本朝危切……凶徒盘据,水陆相望”语。虎蛇,指猛虎毒蛇,常影射凶恶势力。大逵,大道。两句用狐鼠虎蛇四种为害作恶的物象,写恶人把持社稷横行天下,一暗一明,势力猖獗,可想见南宋社会总的面貌。起笔不凡。
颔联“不论天有眼,但管地无皮”。极言官吏的无法无天和掠夺的残酷。上句出自蔡琰《胡笳十八拍》“为天有眼兮,何不见我独漂流?”言世道之不公,连“天有眼”与否都顾,足见其肆无忌惮,无法无天。“地无皮”出自卢仝诗“扬州恶百姓,疑我卷地皮”。“但管地无皮”比“卷地皮”更加苛酷,极写社会暗无天日。
颈联官民对举,寓意深刻而形象生动。“吏鹜肥如瓠,民鱼烂欲泥”。用又白又肥的野鹜和又圆又大的瓠瓜刻画贪官形象,用枮板上的烂鱼和剁得如泥的碎肉比喻任人宰割的百姓,令人触目惊心。
韩文有“吏抢成案,雁鹜行以进”句,成语“肥白如匏”“鱼肉人民”“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晋书》中惠帝有“何不食肉糜”的蠢话,《史记》有“鱼烂不可复全”语。诗人杂取前人种种,重新组合无痕,是江西诗派“无一字无来处”的成功之笔。
末联进一步概括“交征谁敢问,空想《素丝诗》”。交征,指官场上下一齐盘剥,《孟子·梁惠王》章中,孟子对梁惠王说:“上下交征利,而国危矣!”交,都、齐。征,索取。《素丝诗》,见《诗经·召南》:“羔羊之皮,素丝五紽,退食自公,逶迤逶迤。”赞美节俭正直官吏的“衣服有常,从容自得”(朱熹语)。后以“素丝羔羊”赞美廉洁正直的官吏。“空想”二字表现失望心情。
全诗揭露贪官盘据、恶吏横行、社会暗无天日,苛政上下交征,人民盼望清官仁政却充满失望心情。语言简明犀利,比喻贴切,形象生动,既无一字无来处,又能推陈出新,具有江西诗派特色,思想艺术均有很高的造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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